路,错过宿头,欲借贵庄投宿一宵,明早便行,万望方便则个!」老者道:「这个……这个老汉不能做主。」那几个庄客躲在门背后偷看,见老者同和尚答话,草场外再没有甚别人,便放了心,又都走出门外,慢慢踅将近前。就中一个年轻汉子,问:「和尚来此做甚?」老者告是借宿。那汉子冷笑一声,说道:「老公公休信,他只是来踩盘。」智深喝道:「胡说!什么叫做踩盘?」老者叫道:「赵二哥,你常常如此,口没遮拦;师父休怪,总是你没得缘分,我们庄上太公,前日为了一件意外之事,心儿懒了,不愿招接僧道。你要借宿,可朝前再走十多里路,那里有座庙宇,便可安身。」智深道:「说什么废话,洒家待赶前途下宿时,又奔来此间则甚?」那个叫做赵二的汉子道:「你看这和尚,说话硬生生地,全不像出家人。」智深道:「你这厮,出家人可回不得话?」汉子道:「谁耐烦斗口,这厮多管是来踩盘。」智深喝道:「你这撮鸟,庄主不出来,却要你来说话?洒家又不是歹人,借宿一宵也得。」那汉子又要开口,吃老者喝住,说道:「师父休要和他一般见识,此地委实不便容留,请你多赶一程罢。」智深说:「好。」回身待走,只听得汉子又在说道:「不是歹人,却是强盗,须瞒不过俺的眼睛。」智深喝声:「放屁,你自不许借宿,却又骂人强盗,是何道理?」那汉子道:「道理,道理,你是个会事的,快快离开此地,不要一索拿送到官,腿儿打得稀烂。」智深大怒道:「直娘贼!你待拿洒家?」抡起禅杖就打,那汉子自仗会得几路拳脚,直扑过来,想抢智深的禅杖,吃智深对准他腿股只一下,打倒在地,只叫救命。众庄客叫声:「和尚撒泼,还当了得?」各拿铁耙铁锄在手,一齐奔将来抢智深。智深大吼一声,丢开禅杖,只一阵打,众庄客哪里能够抵挡,纷纷跌撞开去,打一个落花流水。这时早有人飞奔进内,禀报庄主太公:「一个游方和尚好不凶恶,吃打坏多少人也!」庄主大惊,慌忙出外看时,智深怒气未息,兀自叫骂:「直娘贼,真要拿俺送官么?引得洒家性发,把你这干男女一齐打死,待怎生?」庄主见不是头,急行上前施礼道:「师父息怒,这厮们多多冒犯,且看小老薄面,饶恕则个!」智深道:「太公,你须省得,不是洒家要来寻事,都因今日错过宿店,特到贵庄借宿一宵,叵耐这厮们多方薅恼人,实属忍耐不得。」太公道:「好说,师父远来辛苦,且请进内吃斋。」便引智深入庄,直到草堂之上,放下戒刀、禅杖,分宾主坐下,小厮端上茶盘,太公亲手奉茶与智深吃。说道:「适才庄客们好生无礼,师父休怪,今夜便请留宿荒庄。明日却送上道。」智深见庄主彬彬有礼,也不再发作,便道:「不敢动问,庄主高姓?高名?」太公道:「此地唤做富安庄,有三四百家村户,合村子只有富家、安家两姓。小老姓富,单名一个裕字。往常小老最喜斋僧布施,来者不拒。不想此间截云岭上,新近出了一伙强人,打家劫舍,闹得鸡犬不宁。官府里曾经派兵剿捕,反吃他们打败,声势越发大起来。」智深道:「岭上有多少人?」太公道:「近来愈聚愈多,听说已近千人。那两个大王都是和尚,一个叫做花和尚鲁智深,一个名唤行者武松,都杀人不眨眼,十分了得。」智深听了,暗忖道:「哪里来的不成材的东西,却冒了洒家名儿,做这勾当。」太公又道:「告师父,小老有两个女儿,长女叫金莲,次女玉莲,居然都有几分姿色。不知如何,大王得知我有两个女儿,就在前日赶入庄里来,将我的次女抢去。大王声言,还要我将长女献上山去,否则要杀尽小老全家。师父,小老怎生受得这般惊恐,只得告到官府,一面在这村坊上首,结合得三二百人,准备枪刀弓弩,建造敌楼寨栅。倘强人再来时,便行并力抵敌,拿了送官。今日师父到此,亏得天还未晚,若在黑夜,休想进得村坊。」智深道:「原来有这等事,可惜今日这伙狗男女不来,若撞来时,便一个一棒,一齐打杀。」太公道:「听师父的口气,倒是一条好汉。」说着,堂上早已灯光明亮,庄楼上正打初更。太公忽地省起道:「说话得出神,把夜饭都忘了,师父肚里须饥饿。」便问:「师父吃荤也否?」智深道:「洒家不忌荤酒,什么都可,有酒将些来吃。」太公道:「恁地,师父先吃酒肉。」没多时,只见两个小厮送上一大壶酒,一双箸,一只盏子,四个碟儿,又是一盘肥肉,搬来都放在桌子上。太公便请智深吃,教小厮在傍筛酒。智深毫不谦逊,放开肚皮,拿来便吃。太公去了一回,又来说长道短,动问智深法名寺院,来踪去迹。智深含糊地应着,太公连叫:「添酒,只请这师父尽量吃。」约莫半个更次,太公见智深已有八分醉意,便起身转入后堂,小厮送上饭来,智深刚吃罢一碗,只听得人声扰乱,又看见火把齐明,数十个壮健汉子,各执刀、叉、棍、棒,抢上草堂来。
不因这番,智深怎的又要杀人放火,闹个地动天翻。有分教:截云岭上,火焰燎天;富安庄中,尸横遍地。毕竟这干人到来做甚,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富太公有意擒僧 鲁智深无心遇盗
话说鲁智深饮酒完毕,正在吃饭,忽见数十壮健汉子,执着刀、叉、棍、棒,直抢上草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