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说道:“好,好,好,奴家自命不凡,待字闺中,年过二八,多少人家来求亲,奴家久慕将军的大名,却未肯和他人贸然订婚,天也见怜,得偿夙愿。满望随着将军博得一个官诰,替父母扬眉吐气;万料不到今生不幸,碰到你这个不尴不尬的鬼,这也许是奴家生来薄命,应该罢了。你既然疑心生暗鬼的,不妨就请你将我结果,免得存在世上败你的英名,惹得人家谈说起来,堂堂的一位骠骑大将的夫人,竟做出这些无耻的事来,岂不要没辱你家三代的先灵么?不错,人家是不晓得内中情形的,我是个三贞九烈的,人家也要说我是个狗彘不知的贱货了。好贼子,我一身的贞名卖给你了,我还有什么颜面在世上呢,不如当着你这杀坯,将一条性命掼掉了罢。”
她说罢,手理罗裙,遮着粉面,认着粉墙便欲撞去。梁冀吓得慌了手脚,赶紧跳过来,一把将她扯住,口中央告道:“夫人!也是我一句话说得不好,惹得你误会了,我本来是句无心话,不料你竟误会我是个坏意了。”
她哭道:“你可不要来花言巧语的了,我又不是三岁孩子,可以随你哄骗的,请你快些放手,让我死了倒是安逸。”
梁冀急道:“夫人,你再不信,我可以发得誓。”他说罢,死天活地地赌起咒来。
她哭道:“无论你赌什么咒,谁还来相信呢?”
这时梁冀的母亲正在后园赏牡丹,猛听得丫头们来报告,说老爷和夫人不知为着什么事情,在房里拼死拼活的,老太太赶紧去,迟一步儿就要出岔子了。梁母听得,吃惊不小,忙扶着丫头,跌跌撞撞地向寿娥的房中而来。到了房外,只听得里面嚎啕叫噪,沸反盈天。
她进了房,梁冀见母亲进来,忙起身迎接,口中说道:“太太请坐。”寿娥见婆婆来到,格外放刁撒赖地大哭不止。梁母忙问道:“是什么事?”梁冀忙答道:“没有什么事,请太太不要烦神。”梁母道:“没有事,难道就吵得这样的天翻地覆的么?”
寿娥抢进一步,扑通往梁母面前一跪,掩面痛哭道:“孩儿今天冤枉死了,要求婆婆给我伸冤呢!”梁母忙命仆妇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说道:“寿娥!你有什么冤枉,尽可来告诉我,让我好来责问这个畜生。”
寿娥便一五一十加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把个梁母气得只是喘气,厉声骂道:“我把你这个不肖的畜生,枉做了一位大将军,连三纲五常都不晓得,成日价鸡头扭到鸭头,乱来寻着人,我可问你,究竟是谁告诉你的?毫不忖度,就对人家这种样子,你说她做下这些不端的事,你的脸上有什么光荣?休说人家是个官宦后裔,便是平常的女孩子,也不能义兄义妹做那些禽兽勾当的。我晓得了,你这畜生向来是个见新忘旧的,现在差不多又搭上什么咸鸡腊鹅了,回来闹得别人不得安生了。”
梁冀忙赔笑躬身说道:“请太太不要动怒,这事总怪我不是,我给夫人赔罪就是了。”梁母说道:“赔罪不赔罪,倒没有什么要紧,可是下次如果再这样子,我就不答应了。”
梁冀受着一肚子屈,不敢回嘴,只是诺诺连声的答应道:“遵示遵示,下次不敢。”
梁母又向寿娥说道:“你也不要气了,下次他如果再这样委屈你,尽可到我那里来说,我一顿棍子打他个烂羊头,看他改不改脾气了。”
寿娥拭泪道:“太太请回去吧,今天劳动,孩儿心中实在不安,我又不是不知好歹的,只要他不寻着我,再也不敢教太太生气的。”
梁母笑道:“好孩子,你进了我家门,我就疼你,随便什么事情,都比人家来得伶俐,从不像人家撒娇撤痴的不识体统。
”她说罢,扶着丫头走了。
这里梁冀见太太走了,满指望她从此消气。谁知她仍旧柳眉紧蹙,杏眼含嗔,俯首流泪。
梁冀火已熄了,也顾不得许多,便走过来,涎着脸笑道:“夫人!方才我们太太来给你打过不平,也该就此息怒了。”
她也不答话,仍旧只有呜咽的分儿。梁冀见她哭得双眼肿得和杏子一样,梨花带雨,可怜可爱,情不自禁地挨肩坐下,向她低声说道:“夫人!谁没有一些错处呢,就是我乱说了一句话,我们娘也来替你消过气了,我在这里赔罪,也该算了,为什么兀地哭得不休呢?万一伤感过度,弄出毛病来,便怎么办呢?”
她下死劲朝他一瞅,说道:“谁要你在这里罗嗦没了,我死了,与你有什么相干呢?我横竖是一个下贱的人,要杀要剐还不是随你的吗?”
梁冀忙道:“夫人,你又来了。你再这样一口气不转来,我就要……”她道:“你要杀便杀,我岂是个怕死的?”梁冀急道:“你又误会了,我哪里是这样呢。”
她道:“不是这样,是怎样呢?”
他也不回答,便扑通往下一跪,口中说道:“我就跪下了。
”
她才微微地露出一点笑容,用手在粉脸上羞着道:“梁冀,羞也不羞!枉把你做个男子汉大丈夫,竟做得出来。”
梁冀笑道:“好在是跪在活观音前的,又不是去乱跪旁人的,便又怕谁来羞我呢?”
她暗想道:劲也使足了,再紧反要生变,得着上风,便可住了,休要自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