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陛下定都洛阳,想是欲媲美周室么?”汉帝点头称是。娄敬又奏道:“陛下取得天下,却与周室不同,周自后稷封邰,积德累仁数百年,至武王伐纣,乃有天下;成王嗣位,周公为相,特营洛邑,因为地取中州,四方诸侯,纳贡述职,道里相均,故有此举。惟有德可王,无德易亡。
周公欲令后王嗣德,不尚险阻,非不法良意美。只是隆盛时代,群侯四夷,原是宾服,传到后世,王室衰微,天下不朝。虽由后王德薄,究于形势,颇有关系。欺弱畏强,人心皆同,致有此弊。今陛下起自丰沛,卷蜀汉,定三秦。与项王转战荥阳成皋之间,大战七十次,小战四十次,累及天下人民,肝脑涂地,号哭震天,至今疮痍满目。乃欲媲美周室,臣窃不敢附和,徒事献谀。陛下试回忆关中,何等险固,负山带河,四面可守,就使仓猝遇变,百万人可以立集。所以秦地素称天府,号为雄国。臣为陛下万世计,莫如复都关中。万一山东有乱,秦地尚可无虞,所谓扼喉拊背,那才可操纵自如呢。”这一席话,说得汉王心下狐疑起来,因命娄敬暂退,即集群臣会议。群臣半系山东人氏,不愿再入关中,离开乡井。于是纷纷争论,都说周都洛阳,传国至数百年,秦都关中,二世即亡,况且洛阳东有成皋,西有崤黾,背河向洛,险亦足恃,何必定都关中,方谓万世之基呢?汉帝听了,更弄得没有主张。想了半天,只有召那位足智多谋的张子房来,解决这事。
原来张良佐汉成功,早已看出汉帝这人,只可共患难,不能够共安乐,便借要学导引吐纳诸术,以避嫌疑。平日非但足不出户,而且避去谷食。有人问他何故如此,他答道:“我家累世相韩,韩为秦灭,故不惜重金,设法替韩复仇。今暴秦已亡,汉崛起。我不过凭着三寸之舌,为帝王师,自问应该知足。
所以要想谢绝世事,从赤松子游,方足了我心愿。人间富贵,于我如浮云。诸君若肯相从,我亦欢迎。”汉帝听到这些说话,自然毫不疑他,因此许他在家休养。若有大事,仍须入朝参预。
此时既为建都问题,自然少不得他了。张良奉召,不敢怠慢,入见汉帝。汉帝便将娄敬所陈,以及朝臣之意,告知张良。张良道:“洛阳虽是有险可守,其中平阳居多,四面受敌,实非万全之地。关中地方,左有肇函,右有陇蜀,三面可据以自守,一面东临诸侯,万无一失者也。昔人一金城千里之言,确非虚语。娄敬能够见到,乃陛下盛世人材,伏乞允准施行!”汉帝听了,方始决定择日启行。到了栎阳,丞相萧何迎接圣驾,汉室与说迁都之事。萧何道:“秦关雄固,形势最佳,惟项羽焚宫以后,满目邱墟,自应赶造皇宫,及多数市房,方可请陛下迁往。”汉帝便在栎阳暂时住下,命萧何西入咸阳,速行修造宫殿。汉帝因将各处的大小乱事,对付平靖。大汉六年,汉帝仍还洛阳,惟以项羽部将钟离昧,尚未缉获,不甚放心,便下谕严缉钟离昧,勿得有误。没有几天,就有人来密报,说道钟离昧已为楚王韩信留于下邳,甚为倚重。汉帝听了,严旨申斥韩信,限他立将钟离昧解都治罪。韩信奉旨,复秦诡称钟离昧并未来邳,已饬所属通缉等语。汉帝已经恶他欺君,加之韩信出巡,声势异常威赫,又有嫉之者密告汉帝。汉帝乃召陈平进见,问计于他。陈平道:“这事只好缓图。”汉帝发急道:“造反大事,怎好缓图?”陈平道:“诸将之意若何?”汉帝道:“都请朕发兵征讨。”陈平道:“诸将何以知他谋反呢?”汉帝道:“诸将见其举动非常,故有此疑。”陈平道:“陛下现在所有将士,能够敌得过他否?”汉帝道:“这倒没有。”陈平道:“既然如此,哪好去征讨他?所以臣说只好缓图。”汉帝道:“卿最有谋,必须为朕想出一个万全之计。”陈平踌躇半晌道:“古时天子巡狩,必大会诸侯。臣闻南方有一云梦泽,陛下何妨传旨出游其地,遍召诸侯会集陈地。陈与楚邻,那时韩信,自来进谒。只要一二武士,便可将他拿下。此计似较妥善。”汉帝听了,连称妙计,当下传旨召集诸侯,会于云梦。
韩信自然不知是计,便想赴会。左右进谏道:“汉帝多嫉,大王还是不去的为妙。”韩信道:“孤并无一事可使汉帝见疑,惟有私留钟离昧,或为汉帝见嫉。”说着,凝思一会儿,便把钟离昧召至,吞吞吐吐说了几句。钟离昧已知其意,便恨恨地对他说道:“公莫非虑我居此,因而得罪汉帝么?”韩信微点其头。钟离昧愈加大怒道:“尔系一个反复小人,恨我无眼,误投至此!”说完,拔剑自刎,一灵往阴曹去事项羽去了。韩信一见钟离昧自刎,不禁大喜。忙把他的首级割下,径至陈地,等候汉帝。汉帝一日到了,驻下御跸。韩信欣然持了钟离昧的首级,来见汉帝,可怜他连钟离昧的首级尚未来得及呈出,已被汉帝命左右拿下!韩信既已被绑,方长叹一声道:“果如人言:‘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天下已定,我固当烹的了。”汉帝怒目视之道:“有人告汝谋反,故而把汝拿下。”韩信听了,也不多辩,任其缚置后车。
汉帝目的已达,何必再会诸侯。便传谕诸侯,说是楚王谋叛,不及再游云梦,诸侯已起程者速回,未起程者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