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回龙驹寨去。这回仅带了随身盘费,肩上没有担负何项责任,比较来时,自是舒服多了。
这日,船仍停泊白鱼矶。朱镇岳想起那夜和那汉子交手的情形,心里委实有些放心不下。思量我此刻身上也没有什么责任,何妨上岸去访问访问,看这一处有没有毕门中弟子。主意已定,便与船户说知,有事须在这里耽搁些时,等事情办妥了才开船。船是他包定的,开头停泊,当然由他主张。朱镇岳上岸访问了三四口。这白鱼矶本不是停船的码头,不过河面曲折,上下的船可以借此避避风浪。岸上只有七零八落的几户人家,做点小买卖,并没有大些儿的商店。不须几日工夫,周近数十里以内都访遍了。休说没有毕门的弟子,流传在这一带连一个会些儿把式的人也没有。朱镇岳访得了这种情形,只得没精打采的,打算次日开船前进。
这日天色已将晚了,朱镇岳在船上坐着,觉得无聊。独自在岸堤上,反操着两手,踱来踱去。偶然一眼看见靠堤有个小小的茅棚,棚里坐着一个白须老人,在那里弯腰低头打草鞋。棚檐下悬挂着无数打成了的草鞋。朱镇岳看那老人的姿态精神,绝对不似寻常老年人的龙钟样子,不由得心中动了一动。暗想我何不如此这般的,去探看他一番。即算访不着毕门弟子,能另外访着一个奇人,岂不甚好?想罢,即匆匆回船。不知朱镇岳打算如何去探看老人?那老人毕竟是谁?且待第四十一回再说。
第四十一回卖草鞋乔装寻快婿传噩耗乘间订婚姻
话说朱镇岳匆匆回到船上,叫船户过来,借了一套粗布衣服,自己改装出一个船户来。上岸走近茅棚,向那老者问道:“草鞋几文钱一双?”
老者并不抬头,只望了望朱镇岳的脚,即随手拿了一双,掼在朱镇岳跟前,答道:“我的草鞋,比旁人打的结实,一双足抵两双。旁人的卖五文钱一双,我的要卖八文。你穿过一双,便知道比买旁人的合算。”
朱镇岳看老者身旁,有一把破了的小杌子,即拿过来坐着。借着套草鞋耽延的时间(草鞋上的绳索,照例须买的人临时结绊)问老者道:“看你老人家须发全白了,精神倒是很好。不知尊庚已有几旬了?”
老者见问,才抬头望了朱镇岳一眼,仍低头结着草鞋,答道:“老了,不中用了,今年痴长了七十八岁。”
朱镇岳道:“你老人家就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朱镇岳问这话的时候,已伸着赤脚踏进草鞋。
老者且不回答,很注意的向朱销岳脚后跟望了几眼,连忙起身放下结着的草鞋,对朱镇岳拱了拱手,笑道:“原来是朱公子来了,轻慢,轻慢。若不是于无意中看出了尊足的伤痕,又几乎错过了。”
朱镇岳不由得吃惊问道:“老丈何以看了我脚上的伤痕,便知道我是朱某?”
老者哈哈笑道:“老朽特地在这里等候公子,岂有不知道的道理?寒舍离此地不远,就请公子屈驾一临,如何?”
朱镇岳突然见老者这般举动,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问道:“请问老丈尊姓大名?今日初次和老丈会面,老丈何以知道我会到这里来,先在这里等我?一月以前,在白马隘地方,刺伤我这脚的,难道就是老丈么?”
老者摇头笑道:“老朽何至刺伤公子,公子如想见那夜在白马隘和公子交手的人,此时正好随老朽前去。老朽的姓名,到了寒舍,自然奉告。”
朱镇岳心想:这老人的神情举止,使人一望便能知道非寻常的老人。在白鱼矶和白马隘所遇的三个人,十九就是这老人的徒弟。也不知他们和我有甚么过不去的事,两次来找我动手,斗不过我,于今却又改变方法,想引我到他们巢穴里去。虽明知这番若是同去,是免不了又要动干戈的。但这老人既专在这里等我,我就要推诿不去,他也不见得便肯放我过去。徒然示弱于人,于事无益。好在我的金银已经运到了家,我单独一个人没有顾虑,不怕遭逢了何等意外。我就跟他去,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思量既定,当下便向老者说道:“自应同去拜府,请略等一等,我回船更换了衣服便来。”
老者笑道:“就这衣服何妨,我辈岂是世俗的眼睛,专看在人家的衣服上。就是老朽身上穿的,何尝不与公子一般。就这样最好,用不着去更换,耽搁时刻。”
朱镇岳见老者这们说,只得说道:“衣服即算遵命,用不着更换,但是得向船户招呼一声,也使他好安心等候我回船。”
老者摇手道:“这也可以不必。他们不见公子回船,自知道等候。船上又没有值钱的细软,值得如此费周折。”
朱镇岳被说得不好意思,只得毅然答应。这老者拍拍身就走,茅棚、草鞋都不顾了。
朱镇岳跟在后面,觉得老者的脚步甚快,振作起全副精神,才勉强跟上。没行走一会,天色就昏暗了。幸有星月之光,辨得清道路。
朱镇岳初时以为,老者既说寒舍离此地不远,至多也不过几十里路。及至跟着飞走了一夜,走到天光大明,还不见到。朱镇岳平生用赤脚草鞋,一夜奔驰这们远的道路,这是第一次。工夫虽来得及,两只脚底却走起了好几个水泡,步步如踏在针毡上,痛彻肺腑。实在忍耐不住了,只好诘问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