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呢?”杨继新连忙笑道:“不错,不错。正是和老丈所说的一般无二,老丈知道他姓甚么?住在甚么地方么?也和老丈沾亲带故么?”老头连连点头道:“只要是他,包管你这头亲事容易成就。你的眼力倒不差,这地方纵横几十里以内,确实只有你看见的这个最美,并只有他家最豪富。他又没有兄弟,没有母亲,仅有一个父亲,一个胞姊。家里有百多万产业,现在正要招赘一个女婿,到他家经管财产。”杨继新道:“他家既有这们大的产业,那小姐又有这般姿首,还怕没有好儿郎到他家做女婿吗?怎么肯招我这个一面不相识的外省人呢?并且我知道这地方的风俗,是重武轻文的,一般人都瞧不起读书人。要想在这地方娶妻,非有很高强的武艺不可。老丈虽说得极容易,我却有自知之明,我手无缚鸡之力,决难中选。”老头怫然说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我是出于一片慈悲之心,向你说说,信不信在你。这女子若是想嫁会武艺的人,此刻还有你的分儿吗?就因他立志要嫁读书人,这地方纵横数十里内,用灯笼火把照着寻找,也寻找不出一个读书人来。所以他姊妹两个,尚在闺中待嫁。依着这条道路,转过前面山嘴,再朝西直走七八里路,右手边一个大山坡之下,有一所极堂皇富丽的房屋,就是那女子的家。”
老头刚说到这里,杨继新听得路旁一座山上树林中刹刹的风响,好像是砍伐了无数的大树倒下来枝叶相碰的声音,惊得忙回头朝山上张望,只见两只硕大无朋的黑鸟,从树林中冲天飞起。那两鸟的形象,仿佛似鹰,却比寻常的鹰大了十多倍。翅膀只两展,就没入云中,仅现两点黑影,一瞬眼间,连黑影也不见了。杨继新生平不曾见过这们大的飞鸟,很觉得希罕。用尽目力朝黑影望着,也和望那女子一般,直望到没丝毫影相了,才低下头来。打算问老头是甚么鸟这般大。但是一回过头来,老头也不见了。不禁咦了一声,转身向四方都看了一看道:“怪呀,我青天白日遇了鬼么?怎么一霎眼工夫,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呢?这四面都没有遮掩的东西可以藏身,难道这老头会隐身法么?”随又转念想道:“这老头的言语举动,也是有些奇气,不像是个平常老头的样子。他来的时候,一点儿脚步声息没有,我转身看那女子过山嘴,并没多少时间,在未转身之前,并不见有人跟在女子后面走,何以忽然就到了我背后呢?少年男子见了美丽的女子,多看几眼极是寻常的事,这老头与我素昧生平,何以就敢冒昧对我说那番话呢?将前后的情形,仔细参详起来,这老头实在奇异得不可思议。他既说要娶这女子易如反掌,又说这女子存心要嫁读书人。或者天缘凑巧,竟能如我的愿也未可知。好在我不急于去甚么所在,何妨且照这老头指引的地方,去探看一番。成功自是如天之福,便不成功,也于我没有损害。”杨继新当时存了这个或然之想,就转过山嘴,朝西走去。
约摸走了七八里,果见有一所形似王侯巨第的房屋,依靠山坡建筑。高高下下,随地势布置楼台亭阁,俨然如张挂了一幅汉宫春晓的图画,周围绕着一道雪白粉墙。杨继新立在对面,庭园景物,一望无馀。屋后山坡上,有一条鹅卵白石子砌成的道路,弯弯曲曲,直达山顶。粉墙近石路之处,安设了一张门户,是关着的。墙以内的树木,苍翠欲滴。看那苍翠树林中,隐约有几个花团锦簇的美眷,来回走动。但苦相离太远,又被楼台树木遮掩了,看不分明。杨继新此时的色胆甚豪,扪萝攀葛的绕到山坡之上,看那粉墙上的门虽然关着,只是那门经多了雨打风吹,门片上裂了几条镶缝。从镶缝中向园里窥探,满园春色,尽入眼帘。在对面隐约看见的如花美眷,此时已看得很亲切。
只见一个淡妆幽雅的女郎,串领着四五个年龄都在十二三岁的丫鬟,各人手中提着一把浇花的水壶,往来汲水,浇灌花木。看这女郎的年龄,比在路上所看见的,略大一两岁。天然秀丽,摈绝铅华,玉骨冰肌,如寒梅一品,比较在路上所见的,更觉名贵。只是看这女郎的容色,黛眉敛怨,渌老凝愁,亭亭玉立在花丛之中,望着这些丫鬟奔走嘻笑,自己却不言不动,好像心中有无限抑郁忧伤的事,无可告语,只搁在自己心里纳闷似的。杨继新看了这种憔悴的容颜,不知不觉把初来时一团热烈的好色念头冷退了大半。心想这女郎必是那老头所说的,和在路上所见的是同胞姊妹。但是何以那个是那们不识忧,不识愁的样子,而这个却如此郁郁不乐呢?大概是因他的年龄大一两岁,对着这黄莺作对粉蝶成双的景物,不免有秋月春风等闲度却的感慨。
杨继新正在心坎儿温存,眼皮儿供养,忽听得远远的有笑语的声音,眼光便向那方望去。只见在路上遇的那个女子,分花拂柳的向浇花的所在走来,笑嘻嘻的呼着姊姊,说道:“我今日要你同去,你偏偷懒不肯去。你今日若是和我同去了多好。”这女子有意无意的应了声道:“同去又有甚么好呢?你得了好处在那里?”那年龄小些儿的,已走过来,双手一把将年龄大些儿的头抱住,向耳根唧唧哝哝的说了一阵,放开手,又做了做手势,好做是比譬看见了甚么东西的形状。说得这年龄大些儿的低头不语,忧怨之容,益发使杨继新看了心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