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风烛残年也能得个依靠。”想定之后,叫粹芳看皇历,真是事情有缘,明天正是“宜婚嫁”的良辰吉日。贲夫人已料到嫂子的心思,心中暗喜,夜谈家务而过。
翌日清早,金夫人出去叫来高珍授意,让他与杜敬忠商量彩礼的事情,回来从玉清那里要一条大幅哈达,恭恭敬敬地献给了贲夫人,并说了求粹芳定亲的事儿。
那时粹芳站在金夫人跟前听她们说话,一听她俩正说自己的事儿,一下子从脸红到脖子,红得象火,连忙躲开了。贲夫人接过哈达笑道:“老妹子我不是不愿意,只是丑丫头不管她真假,也过了一次门。做你家的媳妇,不知合不合我哥哥的心。”
金夫人也笑道:“两个命薄的人合在一起,好在谁也不吃亏,老爷的意愿也在这儿,没有不合的道理。”二人大喜,齐声大笑。
丫鬟来贲夫人的耳旁说:“管家在耳房报事。”贲夫人忙出去。高珍将在外面与杜麻子商量好彩礼的事禀告金夫人:“奴才等商量:牲畜和酒肉数跟德姑娘的彩礼相同,折算起来为数并不多。但姑太太这儿生计拮据,奴才们的意思,就算接济也罢,将一切计算起来成宗订纳五百两银子。婚礼前没有别的事儿,这样两便。”并将昨天刚到时债主要帐几乎要打起来的事儿和准备宿的饭菜极为困难的情形告诉一番说:“今天最好回船。”金夫人点头,从福寿那里取了钥匙交给高珍,说:“快去船上从吴姨娘那里领五百两银子来。”
贲夫人来请吃饭,金夫人进来坐下,同贲夫人母女吃饭,问她同船回苏州怎样?贲夫人道:“有现成船,本想一同走,但债务缠身,一时不能离开。并且须将老爷的灵柩运走,最快也得到秋季。”说着吃完了饭,喝茶谈心。这时高珍禀告,银两已缴给了杜敬忠,车仗也收拾好了,马上启程。
虽然贲夫人再三苦留,金夫人绝口不允,订好会面日期,告辞上轿,贲夫人在二门上挥泪相别。金夫人看见杜麻子满面春风,捧着放着十个元宝的木盒子进去了。孟氏一家手头宽裕不提。
金夫人上船走了几天,绕过山东济南府西北,到汶上汇合处,在云水茫茫中,几只船帆象几把白摺扇渐渐远去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泣红亭 第四回 雀传言璞公子情谊长 花笑人卢小姐见识短
第四回雀传言璞公子情谊长花笑人卢小姐见识短
衣冠本宜适名贤,歌舞还应去鄙俗。
鹊占枝头传佳兆,鸠噪恶声芳讯无。
话说在山东汶上县二水汇流。一支从利津县往西南沿黄河上行,经济阳之南,历城之北,至东平府。一支从天津往西南经文安县、河间府汇合在汶上。
那时水手们遥指迷雾中隐约可见的船只,正在说:“那一定是贲太爷的船。惭渐靠近就看到了桅杆木板上写着的文字,连忙摇橹到了跟前。高珍看木板上的文字,写的是”奉敕赴浙江等地缉查盐税防御海岸五记功三增勋贲“高珍将要停船,那个船上的马柱早已认出,大声说:”高二哥怎么来得这么晚?我们等久了。“
原来贲侯的船在这儿已等了几天。高珍忙跳上大船,与马柱欠身施礼,来到前船。贲侯正凭舱窗看望,叫住高珍问话。高珍忙下跪,将经由济阳,在西河耽搁一天和因风不顺帆船不能快驶等情况回禀。贲侯道:“你到那边船上告诉太太不要过来,我自己去问话。”高珍“喳”地应了一声退出。
那时璞玉正在汶上悯慈前寺游赏,龚高忙遣人去叫。半晌,贲侯才从容不迫地跨过跳板来到这边的舱里。
金夫人、吴姨娘等出舱迎迓施礼,贲侯进舱坐下。夫妻叙谈离别后的家常琐事。这时璞玉飞也似的来到自己舱里,换了礼服顶戴,跳到这边舱来,掀帘进去。
金夫人只见他:头戴宝顶孔雀翎帽,身穿虎补缎长袍,项带朝珠,神彩奕奕,容光焕发。璞玉下跪叩拜,母子是天伦之情,金夫人、吴姨娘无不感恩掉泪道:“老太太要是还在该多高兴啊!”因提到去世的老太太,贲侯也悲伤流泪。
吃罢晚饭,金夫人将孟氏家里败落的情景和自己做主与粹芳定亲的事儿,如实述说了遍。贲侯为妹妹叹息道:“那个事儿你们母子俩自己商量好了。”贲侯吃完饭去那边舱里。璞玉进了后舱,福寿笑脸道喜,并说了粹芳的情况。璞玉笑道:“世事每每不遂心,想要成的成不了,不想成的反而那么容易就成了。”又说:“她虽效仿卓文君再嫁,比翼双飞,但我哪里有司马相如那样的爱慕之情呢!”他们说罢睡了,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五更,锣声一响,诸船依次向东南方的邳县开来。那时正值五月夏天,酷暑炎热,纹风不动。船只顺流而下,如同脱缰的骏马,一天到清河、淮阴,到了大江,前面就是靖江。金夫人曾听说侄女琴紫榭和这个地方来知县的儿子宋涛订了亲,便把璞玉叫来,备下四色礼品,叫他上岸去瞧瞧。到浙江以后,好去告诉顾氏奶奶。
那时快到大暑气节,巴掌大的云朵也能下起大雨来。忽然狂风大作,倾盆大雨骤然而下。借宋朝诗人苏东坡的《望湖楼醉书》一诗来记这场大雨吧: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雨骤风狂,大江卷起几丈高的波浪,船只象一片树叶子一样颠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