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这么一桩事儿,忙压住笑,喝住凭霄。香菲回家后,画眉不等香菲说,就将她们的欺负耻笑哭诉一遍。香菲言不发,往后一仰,连声痛哭。
画眉道:“她自以为和宋家儿子年龄相仿,哪知也是一个丑八怪!”香菲哭道:“不要再说各人遭的孽了!”香菲自此水米不进,几次要自尽寻死。后来料到自己逃不出火坑,想要去死,画眉劝他说,可以再想活路。一天值班婆子传达:“画眉的父亲在外厢,要见画眉姑娘。”
原来画眉姓罗,卖给金府当了丫头。父名罗挺,年近古稀。少年仗义疏财,将家产荡尽,以至后来将独生女儿也卖了。中年以后贩马幽燕之地。现在虽然年迈,仍是英姿勃劲,膂力过人。当下到江南卖马,顺便看望姑娘,就为姑娘告了假,在别人家见了面,父女多年不见,悲喜不提。罗挺看姑娘长大了,但见两眼红肿得象对桃子,细问其详。正好那时画眉被顾氏打过几次,又替香菲懊丧,满腹委屈无处可说,现经父亲一问,就一一诉说,说到主婢二人没有活路可走,就投在父亲怀里大声痛哭。
罗挺听了这些冤屈,白发冲冠,银须怒竖,星眼圆睁,内心进发出济弱扶倾的正义感,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宽慰姑娘道:“好闺女!别发愁,我有一计!”在画眉耳旁如此如此,教诲…番。画眉想来,这个着儿虽高,香菲那样庄重的人,绝对不会依从,又想起了一个胁迫之计,与父亲将所需用具和日期暗暗商议定妥。罗挺想来此地不宜久留,打发姑娘回衙门,自己去筹划用具。
画眉回家后,香菲道:“你说要找别的活路,找到了吗?”画眉道:“虽有活路恐怕姑娘不会依从。”过了几天罗挺又来,从外头递给画眉姑娘一个包袱,缝得很缜密。夜间画眉拿到无人处打开,香菲偷偷跟去一看,是男装二件,靴子两双,书生方巾一顶,侍童帽顶。香菲生疑,问这些东西是哪来的。画眉笑道:“我父亲将家里存的东西给我带来了。”只是笑着没有说别的。
一个月的时光如梭而过,眼下到了三月下旬,吴亭府来人说明婚期订在四月初。娜氏时常来让画眉收拾姑娘的细软。香菲已经料定,与母亲再诉肺腑也无济于事,实在为难,就同画眉商量怎样死法。画眉道:“上吊虽能保个全尸,但姑娘前几次都被发现了。现在嬷嬷、妈妈们早晚提防看守比防贼还严。我的主意,死在屋里必定让他们发现,不如等他们睡了以后,去跳衙门西院的八角井。”
香菲点头,约定二十日的夜间去死。又过两天,香菲将嬷嬷、妈妈们用酒灌得酩酊大醉,也硬叫翠玉喝了几杯。等大家全睡熟以后,悄悄起床到外间。画眉这时已经女扮男装。身着青布箭袖袄,头戴滚边儿白毡帽,真叫俊俏,手里还拎了一个包袱。
香菲大惊,悄悄问:“你为什么这样打扮?”画眉道:“这是我阿爸拿来的东西,不管好赖,跟着姑娘死时穿在身上,一则表表我孝顺父亲的心,二则象征来世不当女的,投生为男人。”香菲听她说得这般凄凉,不禁泪水如雨。披散的头发也顾不上梳理,二人偷愉儿开了西院小角门,进了那荒芜口人的西院。
那时正是三月下旬,院里黢黑,到处影影绰绰的,十分吓人。原来那里曾死过几个人,都嫌忌讳,长时期没有住人。可怜香菲这位千斤小姐,平时连从这屋到那屋也是丫鬟不离身,在夜光皎洁的夜间点上几个灯笼,还说害怕的人,今天遇着这个不遂心的事儿,决定要死。哎!真是泪如绵绵秋夜雨,恨似南山不断云。那时阴暗处忽听打哨声,画眉大惊喊道:“哎哟!姑娘,鬼叫!”香菲毫不理睬,锁着弯眉,咬紧牙关,撩起衣裾,朝向八角井飞也似地跑去。
原来画眉父女约定,下旬没有月亮,罗挺以打口哨为信号,画眉会意,击掌接应,尾追香菲问道:“姑娘真的想死?”“不死你叫我入那个活地狱?”画眉下跪道:“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听古人云: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姑娘这死是重,还是轻?”香菲眯着眼睛道:“我到如今没工夫想那些,你不叫我死于轻,还想干什么?”画眉说了真心话:“我的意思是姑娘和我出北墙,和我同样女扮男装,骑上我父亲牵来的那匹马,不如暂且找个活路,再作打算。”
香菲翻脸道:“画眉你要我辱没祖宗,玷污门第,做出一生也洗不清的丑事,你这可是安的好心肠!我与其逃跑躲起来,哪如死了干净!”说罢甩开画眉要走。画眉早就料到她会说这么几句话,磕了个头说:“姑娘一定要死,也要听听丫头我说一句话。原来叫我活着侍候姑娘,没有叫我死了也跟着您。人各有命,姑娘现在要死,我还得找个活路,让我亲眼看着姑娘去死,心里还真不落忍。”说着就站起身来。
香菲听了那话,也不便生气,就说:“我是要死的人了,连亲骨肉都不要了,还要你做什么,你去就去吧!”画眉拉着香菲的手道:“虽说那样,一时的主奴情深,等我去后姑娘再死!”说着将香菲拉到北墙豁口。香菲看墙外有个老汉牵着两匹马站在那儿。那人身高肩阔,额宽耳大,一手持棍,挎着佩刀,相貌不凡。画眉拉着香菲的手松开,越过短墙,骑上了马。香菲眼看丫鬟要去,自觉虽说生在富贵之家,但幼年丧父,还不如画眉,仰天哭号,将要返回。画眉大叫:“姑娘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