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进京去,特地打发他转来把这笔钱汇去销帐。照这样说,敢是他谎了银子去捐官的么。”
秦珍跳起来道:“ 不必说了,一定是这奴才谎了去的。我那有这件事儿。我到上海的时候,他拿了封信来,说他家的病重,所以告假回来的。罢,罢。这还了得,好大的胆子。小鹊你去传沈元家的进来。” 小鹊听着也失了色,因道:“刚日间,奶奶叫去传沈元家的。沈顺家的回说,沈元家的还是四月间奶奶差往上海去的,还没回来。我怕是奶奶忘了,又听 说 是 瞒 着 老 爷 的,所 以 不 敢 问 得。” 藕 香 道:“啊吓!反 了,这 从 哪 里 讲 起,这 些 奴 才 坯 子 干 的 好 事。吓,快给我喊沈顺家的来,我问他呢。” 小鹊应着,忙出去传沈顺家的进来。
沈顺家的知道这事,也道:“这这了得,咱们还洗得清吗。”说着,便连忙叫人去把沈元家的女儿春柳儿带了进来。春柳儿早吓的哭了。沈顺家的也不问别的什么,只扭着春柳儿到西正院来。秦珍早气的话也讲不出了,见沈顺家的和春柳儿进来。便拍着桌子喊道:“我出去了几天,你们一班儿舞这样的弊,还不给我掌嘴巴子。” 藕香止住道:“ 不忙,让我问他呢。” 因向沈顺家的道:“你知道沈元家的逃去,你怎么眼睁睁的不来回我一声?” 沈顺家的连忙跪下道:“ 奶奶,这,这不干小的事。前儿四月初四,沈元回来,小的们只知道来替爷汇银子的。次日沈元家的把铺盖箱笼搬出去,小的问他,他说爷在上海……” 说到这里便不说了。藕香道:“你只管讲,不干你事。” 沈顺家的战兢兢道:“他说爷在上海娶了位姨太太,爷写信回来,请奶奶打发人去接。说奶奶因他两口子稳当,所以着他去的。还说不许声张出来,怕老爷知道的话。小的当时并不知道这黑心的奴才种子干这些的事。请奶奶只问春柳儿总知道的。” 说着,春柳儿跪着呜呜咽咽的哭将起来道:“小的也不知妈干下这事,求奶奶开恩,不干小的事。小的爹和妈总在京里,听恁爷和奶奶怎么样发落,小的总不敢求一个字儿。” 藕香气了半晌道:“我明白不干你们事,总之我自己大意了些。你们退去罢,外面不许给我多讲。” 沈顺家的和春柳儿磕了两个头出去了。
藉香因叫银雁把万丰的折子拿出来,叫人验去,可不要换了假的与我。银雁答应着拿了出去,一会子进来说:“不错的,折子原是真的。”秦珍接来一看,见写着“ 四月初四日付规元银三千两。” 因道:“奴才,打谅捐了这功名,我便不能奈何他么。小鹊你拿笔砚来!” 小鹊便送了过来。秦珍即便带草的写了个电报底子,叫小鹊拿出去。藕香递了个眼色与小鹊,小鹊会意。便拿着出去揣在怀里,往别处闲逛去了。
藕香见秦珍盛气已过,因道:“ 这事总怪我不是。” 秦珍道:“ 哪能怪你,便我也要上这个圈套子。” 藕香因道:“难道一个即选县丞,三千两银子就能捐足吗?” 秦珍道:“也不够点儿。照他的这个花样,总得五千两银子,照例四十八日就能得缺了。所以我赶早打电报去,关照吏部里去拿问他。”藕香道:“ 他不是白用了银子坏了功名吗?” 秦珍道:“这个自然。不这样,哪里知道利害。”藕香道:“论理也该这样办法,只是也造点孽。他两口子当一辈子的奴才,才不过挣下二三千两银子。这会子虽谎了我的去,他也添补着二千两光景。果然坏了他的功名,可不要悔死了。便不悔死,也一辈子出不得头了。依我,不如咱们认了晦气,只算丢了三千两的个折子,成了他的功名,也算积点子阴德。他有点子良心,总不敢忘了咱们爷。再出个谕单给他,瞧着他深自悔过,倒也是件好事呢。” 秦珍听了这番话,暗暗赞叹藕香贤德。因道:“ 终不然叫你平白地丢这一大宗银子。”藕香道:“倒不值得什么。在咱们手里也只算丢了几百个钱似的,谁疼这一点儿来。只你也不犯着为这些事气得这样。你瞧,你衫儿都汗透了,何苦来呢。” 说着便把自己扇子替给他扇。秦珍便一点儿气也没得了。因笑道:“那么我已打电报去了,终不然再追一个电报去,成什么事儿。” 藕香笑道:“我早打算着,电报在小鹊身边没去打呢。” 秦珍便付之一笑,也就罢了。
因见壁上挂着笛子,便随手卸下来,*了*芦衣子吹了一句《彩云开》。忽道:“赛儿呢?” 藕香道:“他往园子里看西瓜灯去了。敢是喊他拍曲子么?” 秦珍笑一笑,便又吹“月明如水浸楼台” 一句。藕香笑道:“ 这个大热天还弄这些东西,你爱听我来吹个应景儿的《 赏荷》,你唱罢。” 秦珍说:“好。”便把笛子递与藕香吹着,自己唱道:
闲庭槐荫转,深院荷香满,帘垂清昼永,怎消遣?十二栏杆,无事闲凭遍。闷来把湘簟展,方梦到家山,又被翠竹暖风惊断。
唱了这一拍,便一迭声嚷热,叫拿荷兰水来吃。藕香笑道:“我到没听见蔡邕吃过荷兰水。” 说着大家都笑起来。银雁早开了两瓶进来,倒在两只水晶杯子里,两人都喝干。
忽外面说赛姐儿回来了,且住。这叫做:
小亏在我原无损,大德于人却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