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叫对门家酒店里,烫将酒来,济颠一动手,便
是十五六碗,才问道:‘你要写甚招牌?’王公拿出一副纸来道:‘就是卖面果儿的。’济颠提起笔来,写下十个大字道:
王家清油细,豆大面果儿。
王公自贴了这个招牌,生意日兴一日,后事不提。却说济颠别了王公,趁著酒兴,一迳走到万松岭来望毛太尉,毛太尉接见问道:‘
为何许久不来?’济颠道:‘一言难尽,被灵隐寺逐出,今在净慈寺做了书记,终日忙碌,故不得工夫来看太尉。’太尉道:‘今日天色
热,闲是无聊,你来恰好,且同你到竹园中乘凉吃酒去。’济颠道:‘蒙太尉盛情,济颠也不敢推辞。’毛太尉听了笑将起来。两人到了
竹园,风景称心,你一杯,我一杯,直吃到日暮方罢。毛太尉就留济颠在府中住了,一连盘桓了六七日,济颠方辞了毛太尉,又去望陈太
尉。太尉接了进去相见道:‘闻你在毛太尉家,正怪你不来,今既来了,也要留你五七日,才放你去。’济颠笑道:‘只要有酒吃,便住
一年又何妨?’太尉道:‘别的还少,酒是只怕你吃不尽。’二人说说笑笑,早巳排上酒来二人对吃,直到醉了方歇,醒了又吃,略缠缠
就是三四日。济颠猛想起道:‘长老把我当个人看待,我私自出来了这十余日,他心上岂不嗔怪!’遂苦苦辞了陈太尉,急急回寺。
刚刚到长桥边,早遇著寺里的火工来寻,埋怨道:‘你那里去了这半月?把长老十分苦恼,累我们那里都找不到,快去见长老,省得
他心焦!’济颠听了,急急走入方丈室,跪在长老面前道:‘弟子放荡几日了,诚然有罪,望我师慈悲饶恕。’长老道:‘我怎样嘱付你
,你为何一些儿也不改前非?且说你这几日在于何处,莫非又涉邪淫?’济颠道:‘弟子怎敢复堕前愆,只因多时不曾出门,把相识多疏
了。故到万松岭,蒙毛太尉好情,留住了六七日,又承陈太尉美意,又留住四五日,故此耽搁了。’长老道:‘胡说,他们是朝廷显官,
你怎能与他往来,既这般敬重你,前日檀板头叫你做盐菜化主,你何又辞他做不得?’济颠道:‘盐菜化主有甚做不得?只是不服气化来
与这伙和尚吃!若像长老这等相爱,休说盐菜,一日便要十个猪,也化得到!’长老道:‘你且休要夸口,我这寺中原有个寿山福海藏殿
,如今倒坏了。若得三千贯钱,便能起造,你能化么?’济颠道:‘不是弟子夸口说,若三千贯,只消三日便完,但是须要请我一醉!’
长老大笑道:‘你既有本事三日内化出三千贯钱,理该请你!’即命监寺去备办酒食,长老亲陪济颠吃酒,这济颠一碗不罢,二碗不休,
直吃得大醉。长老道:‘今日该开缘簿,但你醉了,明日写罢!’济颠道:‘师父不知弟子与李太白一般,酒越多文越好。’遂叫行童取
过笔砚,并【化缘簿】来,磨得墨浓,提起笔来,一挥而就:
伏以佛日永辉,法轮常转。惟永辉虽中天者,有时而暂息;赖常转故,依地者,无旧不重新。
窃见南屏山净慈寺,承东土之禅宗,禀西湖之灵秀,从来殿阁轩昂,增巍峨气象,况是门墙高峻,启轮奂风光。近因藏殿倾颓,无处
存寿山福海,是以空门寥落,全不见财主贵人。
因思法轮不转,食轮怎得流通?倘能佛日生辉,僧日自然好度。弘兹愿力,仰伏慈悲。施恩须是大圣人,计工必得三千贯。舍得欢喜
,人天踊跃;成之容易,今古仰瞻。有灵在上,感必通能;无漏随身,施还自受。莫道非诚,此心可信;休言是诳,我佛证盟。募缘化主
书记僧--道济谨疏。
济颠写完,长老见句句皆有禅机,不胜大喜,又叫侍者倒酒与他吃,济颠吃得大醉,方去睡了。
次早起来,就到方丈室中来见长老道:‘弟子今日出门去化缘,包管三日内化完,我师须要宽心,不可听旁人的闲话。’长老道:‘
此乃佛门的善事,只要你诚心去化缘,便宽限几日也不妨。’济颠道:‘不妨!不妨!只要三日!’竟拿了缘簿走出了寺门,一迳投万松
岭毛太尉府中来。毛太尉道:‘济公为何来得这么早?’济颠道:‘因有一心事睡不著,故起早来求太尉。’太尉道:‘你有甚事求我,
却起得这样早来?’济颠道:‘敝寺向来原有一寿山福海的藏殿,不意年久倾颓,今长老发心重造,委我募化三千贯钱,想我是个疯颠和
尚,那里去化?故特来求太尉。’遂将缘簿呈上,太尉道:‘我虽是个朝官,那里有三千贯闲钱做布施,你既来化,我只好随多少助你几
十贯罢!’济颠道:‘几十贯成不得事,望太尉一力完成!’太尉道:‘既你如此说,且稍缓一两个月,待下官凑集。’济颠道:‘长老
限我三日内便要,怎缓得一两个月的话?’太尉见逼紧了,就笑将起来道:‘你真是个疯子,三千贯钱如何一时便有?’济颠道:‘怎说
没有?太尉只收了缘簿,包你就有。’遂将缘簿丢在桌上,翻身便走。太尉忙叫人赶上,将缘簿交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