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挨,只是酒肉不见面,实难忍熬。弟子想佛法最宽,岂一一与人计较
。今杜撰了两句佛语,聊以解嘲,乞我师垂鉴。’长老道:‘甚么佛语,可念与我听?’道济道:‘弟子不是贪口,只以为一块两块,佛
也不怪。一腥两腥,佛也不嗔。一碗两碗,佛也不管,不知是也不是?’长老道:‘佛也不怪不嗔任你,岂不自家惭愧?皮囊有限,性命
无穷,决不可差了念头!’道济不敢再言。正说话间,听得斋堂敲云板,侍者奉上饭来,长老就叫道济同吃,道济一面吃,一面看长老碗
中,只有些粗糙面筋,黄酸韭菜,并无美食受用,不胜感激,遂口占四句道:
小黄碗内几星麸,半是酸韭半是瓠;
誓不出生违佛教,出生之后碗中无。
长老听了道:‘善哉!善哉!汝既晓得此种道理,又何生他想?’道济言:‘不瞒吾师说,晓是晓得,只是熬不过。’长老道,你来
了几时?坐了几时?参悟了几时?便如此著急,岂不闻:
月白风清良夜何?静中思动意差讹;
雪山巢顶芦穿膝,铁杵成针石上磨。
道济听了道:‘弟子工夫尚浅,愿力未深,怎敢便生厌倦,不习勤劳。但弟子自拜师之后,并未曾蒙我师指教一话头,半句偈语,实
使弟子日坐在糊涂桶中,岂不闷杀!’长老道:‘此虽是汝进道猛勇,但觉得太性急了些。也罢!也罢!可近前来。’道济只道有甚话头
吩咐,忙忙地走到面前,不防长老兜脸的一掌,打了一跌道:‘自家来处尚不醒悟,倒向老僧寻去路,且打你个没记性!’那道济在地下
,将眼睁了两睁,把头点了两点。忽然爬将起来,并不开口,紧照著长老胸前一头撞去,竟将长老撞翻,跌下禅椅来,迳自向外飞奔去了
。长老高叫有贼、有贼。众僧听见长老叫喊,慌忙一齐走来问道:‘贼在那里?不知偷了些甚么东西?’长老道:‘并非是银钱,也不是
物件偷去的,是那禅门大宝!’众僧道:‘偷去甚么大宝?是谁见了?’长老道:‘是老僧亲眼看见,不是别人,就是道济。’众僧道:
‘既是道济,有何难处,待我等捉来,与长老取讨!’长老道:‘今日且休,待我明日自问他取讨罢。’众僧不知是何义理,大家恍恍惚
惚的散去了。
却说这道济被长老一棒一喝,点醒了前因,不觉心地洒然,脱去下根,顿超上乘。自走出方丈室,便直入云堂中,叫道:‘妙妙妙!
坐禅原来倒好耍子!’遂爬上禅床,向著上首的和尚一头撞去,道:‘这样坐禅妙不妙?’那知和尚慌了道:‘这是甚么规矩?’道济道
:‘坐得不耐烦,耍耍何妨?’又看著次首的和尚也是一头撞去,道:‘这样坐禅妙不妙?’这个和尚急起来道:‘这是甚么道理?’道
济道:‘坐得厌烦了,玩玩何碍?’满堂中众和尚看见道济这般模样,都说:‘道济你莫非疯了?’道济笑道:‘我不是疯,只怕你们倒
是疯了。’那道济在禅床上口不住、手不住,就闹了一夜,监寺那里禁得住他,到次日众僧三三五五都来向长老说。长老暗想道:‘我看
道济来见我,何等苦恼,被我点化几句,忽然如此快活,自是参悟出前因,故以游戏吐灵机。若不然,怎能够一旦活泼如此,我且去考证
他一番,便知一切。’遂令侍者去撞钟擂鼓,聚集僧众。长老升坐法堂,先令大众宣念了一遍【净土咒】,见长老方宣布道:我有一偈,
大众听著:
昨夜三更月甚明,有人晓得点头灯;
蓦然想起当年事,大道方把一坦平。
长老念罢,道:‘人生既有今世,自然有前世与后世。后世未来,不知作何境界,姑且勿论。前世乃过去风光,已曾经历,何可不知
?汝大众虽然根器不同,却没有一个不从前世而来,不知汝大众中亦有灵光不昧,还记得当时之本来面目者否?’大众默然,无一人能答
。
此时道济正在浴堂中洗浴,听得钟鼓响,连忙系了浴裤,穿上袈裟,奔入法堂。正值长老发问,并无一个人回答,道济随即上前长跪
道:‘我师不必多疑,弟子睡在梦中,蒙师慈唤醒,已记得当时之事了。’长老道:‘你既记得,何不当人众之前,将底里发露了。’道
济道:‘发露不难,只是老师不要嫌我粗鲁。’那道济就在法座前,头著地,脚向天,突然一个觔斗,正露出了当前的东西来。大众无不
掩口而笑,长老反是欢欢喜喜的道:‘此真是佛家之种也。’竟下了法座回方丈室而去。
这些大众晓得甚么,看见道济颠颠痴痴,作此丑态,长老不加惩治,反羡叹不已,尽皆不平。那监寺和职事诸僧到方丈室来禀长老道
:‘寺内设立清规,命大众持守。今道济佛前无礼,在师座前发狂,已犯佛门正法。今番若恕了他,后来何以惩治他人?望我师万勿姑息
!’长老道:‘既如此,单子何在?’首座忙呈上单子,要长老批示。长老接了单子,对众僧道:‘法律之设,原为常人,岂可一概而施
!’遂在单子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