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唱寿母返重泉
却说知二陪着兰生在城中县试,直到十二月二十二方毕。
正案出来,又占了一个第二名。孙伯琴、孙仲蔚、乔介候均来贺喜,说明年必定喝喜酒了。接着有一个美国姑娘从日本国来申,带着一个日本姑娘名玉田生的,拿着秋鹤写的一封书子来寻介侯。介侯知是与秋鹤相识的,玉田生也是秋鹤在箱馆时所眷。虽均是门户出身,看他的人却温文尔雅,颇能说中国南北的官话,玉田生更知中国文理,要住在介侯家里。介侯接见了之后,引到书房,谈论一番。果然两人京话极好。看官记得,断肠碑中男女人物,虽籍贯不齐,却都出过远门,官话极好的,所以相聚一处,各说官话。虽偶然稍杂土音,尚能明白。此次介侯与玉田等相叙,亦说官话。玉田说起要住介侯家中,介侯道:“这个那里能够呢?我同你们想个法儿。”因问道:“你们船到时候,海关西人曾来查过没有?”玉田生道:“查过了。”
侯道:“你们外部的照会在那里?”马姑娘道:“藏在箱中,注册过了,他们命我们不要到内地去。要到内地,须去领中国地方官保护的照会。还要咨照中国地方呢。”介侯道:“这是交涉和约的条例,不过离此百里的内地,是不要紧的。你们现在住在我家,也不方便。我同你出一个法儿,那静安寺的南首杨家铺,有一家西洋人开的酒馆,也就是外国青楼。先前里头有四五个西洋姑娘,也是陪客的,他礼拜六同礼拜两日,生意极好。
现在他们回去了,房屋空着,你们还是到那里去开个酒馆,顺便做做生意。一个月也有几百银子,尽可使用。若是愿意,我就同他去说。”马利根自己一想,若在租界租起房子来,同玉田生另树一帜。一则人生,二则费大,不如到了酒馆,好的多住住,不好的另作计较。于是当时应承了。介侯就领他二人去谒见房主,那房主系西洋人,见他二人面目不恶,倒赏识起来,极口应允,并许代揽生意。介侯、玉田生、马利根甚喜,约定明日搬进。是夜二人暂住介侯家中,并命人到轮船中取了行李来。
次日雇车两乘,迁了进去。介侯忙了一日,晚间空了,便来寻洪黾士,要同去送兰生回家。黾士笑道:“不劳费心,他前日已回去了。”介侯道:“怎么这等要紧。”黾士道:“我恍惚听见老太太不自在,前几天有了寒热,腰里头要生什么外症呢?”介侯道:“有了年纪的人,那里能吃这个苦?你在那里听见来的?”黾士道:“我昨儿在绿芭蕉馆金幼青处,他说早上湘君要去望望老太太,特差人到兰生寓里。兰生已回去了,我们何不到湘君那里去问一声儿?”介侯道:“也好。”遂同到漱药?Q来,舜华接着,笑道:“姑娘同林燕卿姑娘去望顾老太太的病了。”介侯道:“这等不巧,我们两个人去看吧。”黾士道:“也好,我们去了回来,同你到绮香园去。新来一个校书姓苏,前儿我同他画了四条画幅,这回可以去访访他。”介侯道:“罢哟,你休作这个妄想!你可记得那一天一个姓王的同伯琴去访他,碰了钉子,回来说要助妆钱,这里走的都是雅士,还须要认得的同来,把个姓王的气得半死,伯琴也只得搭讪着回来。”
黾士道:“这个园闻说是一个武员的,为何他占了去呢?”介侯道:“大约是武员卖给他的,他有声名,又有钱,本来也不要接客,就便高些位置,也不妨的。可惜我们不认得,要是认得了,同他谈谈,倒胜似选舞徵歌几倍呢!”黾士道:“闻得碧霄同他要好,可惜碧霄人不知到那里去了。要是在这里,就叫仲蔚同碧霄去说,请碧霄转作介绍,也倒妥当。”介侯道:“如过真要去,我倒有法儿。”黾士道:“怎样法儿呢?”介侯道:“他不是喜欢笔墨的么?我们做了几首称颂他的诗,说他好,我们就自己贬屈些。再费上几两银子,不怕他不见。不过我们要先给他考一考,倒都不愿意的。”黾士道:“这倒不妨,若女学生果然名下无虚,我们给他一个门生帖子也愿,恐怕名不副实,我们倒上了当了。”介侯道:“不要谈了,横竖他未必到别处去,再说罢。我们且到顾宅去。”于是坐了马车径到顾宅中,只见伯琴、仲蔚、知三、献之都在那里。相君同燕卿在路上相遇,已回来了。二人到内书房,就问问病,兰生也走了出来,说道:“多谢劳驾,家祖母的病恐难保呢!”说着眼圈儿红了,二人本要进去,知三道:“我替你们说了罢,老太太怕人同他说话,他只有自己嚷的,你们也不必进去,得便儿同你回一声罢。”
二人只得罢了,又劝慰兰生一番。同着仲蔚回来了,路上说起这位苏校书,仲蔚道:“回去我给你一件东西看!”介侯问:“是何物?”仲蔚道:“此时不要问,回去你看了就知道了。”于是一直到了小东门下了车,付过车钱,进仲蔚开的铺子里,在小账房坐了,学徒送上茶来喝,仲蔚就到书箱里去取出一个白折子,送给介侯,说道:“你们去看罢。”介侯、黾士就在桌子上展开一看,上写着多校书名字,因从首行看起云:预拟乙未春季申江花榜并引上清选梦,难除结习于狂郎。小队嬉春,浪掷芳情于欢。
子兰凝菊瘦,镌入肠根。燕姹莺娇,放开眼界,则有东楼妙选,北里名妹,擅碧玉之珑。学红儿之宛转,画楼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