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坚正坐着喝参汤,因问道:“你们没睡吗?”霞裳、月佩道:“胡乱睡一回就起身,已是四点三刻了,盥漱梳洗一回,到厅上吃了点心才来的。这时恐怕要六点呢。”说着,那妆台的钟果然当当的打了六响,接着壁上的撞钟也是六响,其余各处的钟也都打了。珩坚道:“真不早了。”就命暗香在抽屉子里取那个表来。暗香道:“现在守七之期,不能用金表,用那个珠嵌亮表罢。”珩坚道:“不要那珠嵌,就用银的。”暗香就取了来。珩坚一看,果然六点。因问道:“你们表上对不对?”霞裳、月佩道:“通对的。”外边秋红等也道大家不差。暗香看了一看自己的表道:“我的快三分,恐怕不灵,用那个小的了。”就去自己房里去换了一只小珠表。珩坚道:“走罢,你看窗外微微的亮了。”暗香就传呼伺候。只听外边答应了几声。珩坚走出房来,霞裳、月佩、暗香、阿珠等七个大丫头围着。门前两旁照着一对东洋玻璃洋烛灯。再前边两个老婆子各提着明角大提灯,一面上书着议事厅三个大匾蓝字,一面是画着两枝玉交枝如意。
前后共十余人,鸦雀不惊的走,但听弓鞋阁阁,细步纤纤。先到孝帏哭了一回,同父亲讲了几句话,丫头送上盥口杯盥了口,又送上手巾擦了,然后抬身。各人围随着出来,到议事厅坐了。
吩咐去请喜姑娘、雪姑娘。去了一回,喜珍、雪贞方到。天已明了,传伺候点心,丫头等就一叠连呼“议事厅开点心”。喜珍笑道:“妹妹这几天辛苦了。”珩坚笑道:“倒辛苦了姐姐同雪妹妹。”雪贞道:“倒也不见得,今日还要辛苦呢,到底几时点主,几时出殡?”珩坚道:“前本议定寅刻点主,午刻出殡,因怕道台不能早,改于卯刻点主,午刻出殡。昨日特差人到衙门里知照过了。今日还得早去请才是。”就差一个丫头到外帐房去问过衙门里去请过没有。丫头去了一回,进来回道:“早去请过了,第二次请的人又要去了。”珩坚听了就不言语,一回子又道:“坟上怎样?你再出去请示。”丫头去了一回,又来回道:“通安排好了,不过太太、奶奶、小姐的地方,要请姑娘先派几个人去看看地方。姑爷说最好请那里一位大姑娘去就万稳了。”珩坚想了一想,就对月佩道:“你去罢,带四个人去,你这个册子交来,我们来代办。”月佩答应着,珩坚开了四个带去的花名,传上来,吩咐了几句话儿。月佩便传预备轿子。
不多一回,外边来回轿子预备了,月佩就走。珩坚道:“我同你说,地方四面的挡布要密,叫几个小子在外边严严的巡察。
那更衣的地方,更要严密。那边虽有坟屋,都是乡人出入的,我们来了,不用吃他们的饭。你就叫管坟的女人,备六七样清致的素菜就是了。”月佩答应着去了。将到卯刻,已有客人前来,忽报有前任美国钦差冯大人送礼来,亲自来吊。接着厘捐局总办徐大人、南洋统带田大人、机器局总办方大人、提调章大人、商局总办姚大人、银行总办孙大人等陆续皆来。幸亏此日官场居多,内眷甚少,故珩坚不至甚忙。上半日内边比外边更清静。又停了一回,听得外边升炮三声,回说道台到了。外面陪客的大宾介宾四位孝廉便去迎接。这时地方官皆到,都在二厅上站班。道台一迳进了花厅,茶房送上茶去,绅士等按了茶杯略谈一回,道台便更了素服,到灵前设祭。四位孝廉及大宾介宾两旁侍立,赞礼生唱上香奠酒一跪三叩首。士贞、兰生同族中十几个人在两旁跪谢,一位孝廉请了祝文。祭毕,焚纸,退出,复到花厅喝茶。旋有两个穿白的仆人扶士贞到花厅上,赞礼人唱行礼,士贞便跪下叩头。道台还礼毕,赞礼生又代请更衣。道台便更了吉服。两个人扶了士贞,引导到正厅外边。
又升了三炮,伺候的人便将两只桌子上玩器撤去,换了红缎缂金龙虎台毯,洒金宁绸桌围,南首北面放着一张红木椅,亦是大红绣金椅帔椅垫。大宾介宾四位孝廉,花衣补服,侍立两旁。
地方官亦在两旁分班侍立。赞礼生唱升灵。就有两个体面仆人穿了素服,将神主抬到外桌举定,赞礼生唱执笔,道台就执了墨笔,礼生唱临神,道台便把笔整了一整,礼生又唱受神气,道台将笔在口中呵了一呵。礼生又唱定主,道台就将内主外主在王字上各点一点,方换朱笔。礼生又同上项唱礼,于是把红笔点了。看官记取,本来七中开丧,不应题主,因士贞沾染泰西之习,办事最喜神速,故不能拘守成例。其时士贞等丧服中人,均在两旁东西跪着。点主毕,赞礼人唱行一跪三叩首礼,孝子等叩谢过。木主则另行请上灵宫,陪客之宾相复请道台到花厅。士贞复由人扶着,伛偻匍匐而出,谢了方回。孝廉绅士等陪着筵晏已毕,道台方告辞而去。外边鼓乐升炮,地方官就也次第去了。升炮鼓乐,及绅士等均恭送如仪。珩坚就命内外安排早饭,吃毕。赞礼人引士贞等在灵前告祭,所有亲族世谊知己的都去行礼,伺候送丧。便传谕启灵。外边仪仗鼓乐执事早已停妥,所有内眷的轿子车子亦都妥帖。仪仗既发,前头路由牌,次清道旗,次肃静回避牌,次顾府矗灯,次衔牌,书着云骑尉、二品衔、候选知府、光禄寺卿、太医院等字样。过后便是铭旌次,亚字牌,次銮驾次,诰命亭,便有一班十番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