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一个人是阔少,我们通是穷太爷么?不过各人十元凑在一箍儿,一起赏他,说这是众位爷的赏。若是送姑娘的,说这是我们敬送花粉资,又大方,又体面。”知三道:“就是这么罢。”因便在身边取出一张汇丰银行十元的钞票来交给黾士。友梅道:“我也有十元票在这里。”仲蔚道:“我也交了出来。”黾士道:“何必急呢。”知三道:“明儿在那里给你,不好看的,你老老实实收着罢。”伯琴道:“我倒没得带来,二弟你借十元给我罢。”仲蔚遂又取十元钞票一张,交给黾士,于是大家散去。知三自去,知照平叔不题。
次早友梅、伯琴同到仲蔚处谈了许久。等到将近午刻,三人就坐车到绮香园来。如今且把这个园及苏姑娘进园后的事补述一番。原来这个园在老闸脱空桥西首,本是一个乡绅乌有先生的遗业,子孙不肯习上,把这园卖与这个武员。这武员姓莫,号须友,是西陵无是乡人,购得是园以为娱老之计。在天津时看上了韵兰,就招他居住,自己从征去了。这事上文已表不题。
这个园地方五十余亩,因山结构,在一个山麓之下,旁临大溪,涧水不绝。韵兰入园时,各处亭台桥榭池馆花篱匾额,本是修理得一新,这回不过布置布置,初入园,闭门谢客,养病数旬,惟与碧霄往来。碧霄就劝他道:“上海是万国商会,冠盖如云,姊姊落得见见客人,破他腰缠十万,若怕俗累,就用我的法儿,走几个熟客。”韵兰道:“我这里熟人极少。”碧霄道:“姊姊要招生客,也有一法。倘然是风雅的人,你不妨请他赋诗,如能合意,便与往来。倘不愿者,请学丁娘之索,要他赏姊姊花粉资十金,或十元,然后相接,姐姐是有夫之女,不妨说明。作这青楼事业,是万不得已。面颜向人,实为图利。果是客人好的,见了姐姐这种人品学问应酬,自然欢喜。若是恶客,可以渐渐的将他冷淡,自然不来。至于怕他报复,则这租界地方,西人实事求是,断不敢横行的。以后熟客既多,就可把这园分为几处,借给他人请客。姐姐可多用几个体体面面善于应酬的心腹侍儿,或再招一两个小姑娘,替姐姐接待客人。姐姐总其大成,各处到到,倘必定要来过夜的,便是淫徒,姐姐可预先说明,我是不能伴夜。倘必定未能免俗,不过请别的姑娘代代,他也没得说话了。不过用的丫头最须体面,附腥逐臭者,必皆乐此不疲,可试为之,当不以妹妹之言为河汉也。”韵兰听了碧霄的话,就如法泡制起来。除原带伴馨之外,再添用四个侍儿。一个叶佩镶,是碧霄所荐,这个出身第六章、第七章已经说过于。一个是花霁月,年十六,圆脸削肩,善说笑话。一个是明珠圆,年十七,亦是圆蛋脸,眼稍起秀,笑露瓠犀,又能捶洋琴。一个温玉润,年十四,瘦长白脸,笑有梨涡。韵兰苦心孤诣的招来,许以重酬,待他极好。又另招一位姑娘名苏小兰,年十八,长颈细腰,面如满月,惟性喜轻保那些留宿的俗客,倒也极为称意。此后客人渐多,各人皆能应酬,韵兰还能自在,惟幼遭困苦,备历艰屯。生性多愁,往往善哭。自念金闺丽质、诗礼名媛,本来掌上明珠,椟中美玉,乃遭逢不偶,家散人亡,一个爱母困苦相依,中途抛弃,以致伶仃飘泊,流入青楼,屏志屈身,心恩费荆贾郎人是不知何往,生死无音,今虽翠绕珠围,仍是一身无主,就是爱我的秋鹤,也永远难逢。
我到这个收场,他也不能知道,恐怕他算我畹香已不在世上了。
又想道:“我在扬州好好出门,他必然要去探听,或者他算我寻得夫婿,朝夕唱随,所以他心里头如愿以偿,替我欢喜。
岂知我风尘沦陷,负了你期望保护之心,我这般心事,不知谁人告诉呢。”想到此,不觉眼圈红了,又想父母的棺木,寄在苏州,生母的棺木,寄在扬州,终非善计。虽在七子山买了一区墓地,今年方向不空,未能安葬,即使明年可葬,我一个人又须数百里奔驰,殊费周折。倘秋鹤在此,还可托他办理,无如花天萍海,踪迹难寻。倘他知道我在平康,赶来相见,他又要替我可惜呢。”韵兰这般思想,无计安排,其时已是岁阑,要想过一个年,就命打杂的佣人叫阿钱的办了香烛、纸帛、鸡鸭、鱼肉、蔬果等物。到了除夕,这日命厨房烹煮,又买了几千锡箔,就命佩镶等折锭。此时韵兰虽陷青楼,到底局面已阔,各人帮他办事,一切从容,到了晚间,均是妥妥当当。
韵兰先自焚香点烛,陈设牲醴,祭了天地百神,放了几十爆竹,然后祭起祖宗来。抬身下拜,想着父母的因,自己的苦,不免哭了一常佩镶等也不晓得他的苦处,勉强劝慰,韵兰止了哭。于是老妈子连氏等同佩镶等五个侍儿,大家来拜了一拜,把锭焚化了,然后收去,重新摆上菜来,暖锅大碗,方碟圆盆,居然丰丰盛盛,韵兰又喜又悲。老妈子在厨房另设一桌,小姐同了小兰五个侍儿,就幽贞馆外房同坐一席,直吃到三鼓后方才席散。撤去席面,漱了口,洗了脸,桌子都揩擦过了,地上亦打帚清洁,点着一对守岁烛。韵兰吩咐大家去睡罢,明日要早些起来伺候我去烧香呢。众人又喝了一回茶,各自安寝。韵兰还睡不着,写了一回字,喝了一口子茶,方解衣上床。
床前放着一个洋灯,就在枕上看书,听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