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走了进来,瓜子脸儿,并不稍加脂粉,一道柳叶眉,一双慧眼,眼梢甚长,秀媚之极,口若圆樱,齿如编贝,梳一个颓云髻,插几枝金玉簪,髻凹里一盘菊蕊,两个金圈,穿着青灰宁绸镶缎夹袄,鱼肚白熟罗秋罗里子元缎边散管裤,一双大脚,穿着秋香色鞋子。莲因、玉成便站了起来,韵兰笑道:“你们行个常礼罢。”莲因向玉成道:“这位就是刚才说的佩镶姑娘,园里头的事都是他总管呢。”玉成连忙向佩镶福了几福,要想跪下去,佩镶连忙搀住,还了礼,请彼此坐下,笑道:“那个像真是酷肖呢,奶奶几时动身的?路上走了几天?太原到这里不是走山东交界么?”玉成一一回答了,说莲妹妹说,这里一位叶姊姊生得十分美貌清洁,又会做诗,写算,又会应酬办事,人又和气,是苏姑娘一个总膀臂,我打谅姊姊是三头六臂的,现今看倒是水汪汪粉琢成一位好姑娘,又清洁,又俏丽,又雅静,不知姊姊有几个玲珑心呢。”佩镶笑道:“奶奶莫笑话罢了。莲姑娘是哄奶奶呢,我是一个乡里人,心拙口钝,蒙这里姑娘抬举,各位奶奶姑娘看承,其实一无所能,奶奶将来就知道了。
现在奶奶初到,不知这里姑娘们的好玩,恐怕不惯,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已吩咐他们在我姑娘春影楼下西间收拾一张床榻,且待慢一夜,横竖明儿莲姑娘要搬进花神祠,奶奶高兴,就住进去,不高兴,可住在我们那里。回来短什么,要什么,只顾向我说就是了。莲姑娘是修道人,最怕烦的,奶奶不必细细碎碎的告诉他。”莲因笑道:“佩姑娘,你以后不许称他奶奶,只管姊妹称呼。”玉成笑道:“这位姑娘,奶奶长,奶奶短,愈谦愈生分,我实在十分不安了。”韵兰笑道:“这么着,你也不要叫他姑娘。”玉成笑道:“既蒙吩咐,遵命罢了。”佩镶笑道:“既要脱俗,任凭怎么叫你也好。”韵兰道:“长处的人,本应该随意些。”又问道:“莲姑娘同萱姑娘的房怎么样?”佩镶道:“都好了,莲姑娘的房在东首两间,萱姑娘的房在西院,后边一统三间,本嫌冷落,如今余奶奶来了,就请同萱姑娘各人一间罢,中间可以坐一坐。”玉成笑道:“说过不用称呼,再这么着,真是当不起了。”佩镶笑道:“说话忘了情,不觉犯了忌,下回留心罢。”韵兰道:“很好,你今儿便叫人把这个房也收拾起来。”玉成谢道:“多谢费心,不安之至。”佩镶因问行李都进来了么?莲因道:“都在我那里。”玉成笑道:“好算什么行李,不过两只板箱,一个包裹罢了。”一语未了,只听得又有人进来说:“我来会会新客,是我的同座,好像是举子的同年呢。”玉成连忙立起,那人已走到门前,但见堂皇富丽,盛?C奉颐,虽不甚高,而身材恰合。莲因道:“这位便是珊宝姑娘。”
玉成相了一相,笑道:“姑娘是观音菩萨下凡么?”便跪下去见礼,珊宝也只得跪下答礼,起来坐了,笑道:“莲姊姊天天说余姑娘情意极好,住在太原乡下,我道真是一个乡村里人,谁知这般美貌,可惜姐夫早。。”说到早字,怕玉成多心,便咽住了。玉成不觉眼圈儿红起来,韵兰道:“人家初到,在这里谈心,你又来引他心里烦恼了。”珊宝道:“我这嘴不好,见了姊姊爱极了,就自然乱吣起来,应该罚他吃一升哑药,问他后来再敢不敢。”说得众人皆笑了,玉成也笑起来。珊宝道:“漱药盒太挤了,这里好住不好住?若是不好住,住在我那里去,我那里有现成床铺呢。”佩镶笑道:“不必先生姑娘费心,我这里已预备好了。”玉成笑道:“这里姑娘们的称呼,有许多与我们那里不同的。”莲因笑道:“你莫少见多怪,将来别致新闻很多呢。佩姑娘因请珊姑娘教过做诗,所以叫先生姑娘呢。”
玉成笑道;“珊姑娘这样一位粉装玉琢的人,不信有许多才学,收女学生,我现在是一个身子,没得别事,将来也要做珊姑娘的徒弟呢。”珊宝笑道:“姊姊要拜妹子门下,妹子是要打姊姊的手心呢。”玉成笑道:“只怕姑娘不肯打,像姑娘这样的人,便是天天打我,也愿的。”说得众人又笑了。只见文玉也走了来,韵兰笑道:“又是门生来了。”莲因也替玉成指点见了礼,佩镶笑道:“老同门,刚才珊姑娘说要打我们学生的手心呢,姑娘又走了来。”玉成笑道:“文姑娘也从珊姑娘学做诗么?现在满师不曾?”珊宝笑道:“因这个学生过分聪明,不但先生不能教他,他反要教起先生来了。我就怕他,给我逐出门墙,不做学生了。”众人又笑起来。文玉也静静的笑了一笑。因问姊姊刚才到么,坐的是民船还是轮船呢?玉成道:“到了好一回了,初起是民船,到了京口,才坐轮船。”文玉道:“共有许多路?”玉成道:“大约三千里路是有的。我因从未出过远门,所以不知道。”文玉道:“莲姊姊说姊姊那里有个白衣庵,现在怎么样了?”莲因笑道:“你看文姑娘无论同谁说话,总是低声小语,文诌诌,笑嘻嘻的。”文玉笑道:“我是草包,姊姊是位文人。”韵兰因问玉成:“莲姑娘走后,白衣庵怎么光景,夏楼后来如何?”玉成道:“刚才我已同莲姊姊细讲过了,这个夏楼受了这场气,大病一场,后来知道莲姊姊在我家定的计,心里恨毒得什么似的,当藏了刀要刺我夫妻两人。一日有一个人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