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玉成臊得什么似的,还是幼青忍着笑说:“劳奶奶你莫理他们,我有一个西洋的万花筒,你见过没有?你同我到缦斋里去看。”遂拉子玉成,便走到了缦斋,去架上取来,教他看。玉成颠颠倒倒的看果然是千变万化,各有不同。有六角的,有八角的,每角形式颜色,都是一样。幼青又把一只长六七寸宽二寸来高的八音匣,开给他听。
玉成道:“声音还好,终不如苏姑娘那边一个,走得长久。”幼青道:“这个每只价钱不过十余元,那边要一百几十元呢!一倍加上十余倍,自然好了。”两人敷衍了一回,重到房里。只听碧霄、佩镶正在同云绡、任义谈论隔夜客人要娶幼青的事呢。
见幼青进来,佩镶便道:“姑娘来了。”碧霄笑道:“你到底嫁不嫁?”幼青道:“无赖小人,要我嫁他,他还做梦呢!我娘见了银子,便是性命。后来姓杨的嫌伊身价大了,便谈不下去。”
佩镶道:“他肯出多少呢?”幼青道:“娘要三千元身价,不能再少一个。他也没有还价,我看他打去了八折六百元,不知道拿得出拿不出。”任义笑道:“他果然张罗了三千元交来,你怎样?”幼青鼻子里哼了一哼道:“三千元可料他今生也巴不上了,便是有了三千,强娶我去,我也没什么要紧。”碧霄笑道:“没要紧,便封了姨太太。”幼青道:“我死了还有什么姨太太?”
一语未终,只见素雯走进来笑道:“门还未过,已经自己称起姨太太来了,待我来认一认,怎么样一个姨太太?”众人大家立起让坐,幼青反坐着,红了脸,笑骂道:“烂蹿子,嚼舌头,不得好死的,一来便把我打趣儿,恨得我要撕你这穷嘴!”
素雯一面坐,一面笑道:“你们看他自己称的姨太太,我不过顺着白说了一句,他便仗着姨太太的势劲儿,要撕嘴。你们从今可记了,要撕人的嘴,须做姨太太。做了姨太太,便有撕嘴之权呢!”说得众人皆笑了,幼青便走过来,素雯看见,逃了出去,在房门外笑道:“姨太太我不敢了,饶我这一遭儿罢,我求你,老爷好好的伏侍姨太太。”引得幼青追了出去,碧霄道:“我们也走罢。”任义道:“冯姑娘替你说句话儿,这个园里还是你肯抱不平,不怕人。幼青这个人,你也知道的,有人要娶他,他情愿从良,这是不用说了。若有人要强娶他,或者丁家妈贪重利许给了,幼青心中不愿,你住得近知道的,替我出常什么事都推在我身上,你速给一个信通知我,我便来料理,不与你相干。我住在南市,路远,此地信息自不甚灵。若是我回了杭州,你只要打一个电报,到贯桥胡光泰就是了。倘然他们要钱,我这里尽有。”碧霄连连点头笑道:“既蒙委任,当不负所托。但弄出祸来,要孙行者当呢!”任义道:“大丈夫言出如山,头可以断,言不肯悔负了,人岂是猪狗畜生呢?”
佩镶笑道:“言太重了。”碧霄道:“我想着一事,要问你,这里住的仲莲民,怪僻脾气,你虽不善欢他,也是知道的。他的相好柔仙,也是天生的孤僻性情,两个知己得不可开交。莲民要想娶他,而腰无半文,马氏要索身价五千元,这里又凑不起巨款。莲民又无朋友的,韵兰景况,看他场面虽好,他为造这花神祠,把园契已抵借了一万金,也是力尽筋疲了。这件事虽然别处有些首尾,但所少尚巨。我因你是有肝胆的人,替你说同他梳栊梳栊,或一千,或几百,成全这件美事。”任义道:“你说别人都可以商量,便是不认识的人,亦可以分忧。惟仲莲民不肯,不但是那天不同我捏像,倒也小事,便是花神祠存案咨部一节,我也是为义气上费了多少心力。你们的冶秋也知道我的,他倒当面得罪我,说我是功狗,我要见秋鹤,他又霸占着,说我不是。我难道见于秋鹤,便假仙佛么?”碧霄道:“这件事也不用提了,他是坚僻自在的人,知道什么呢?你不要为莲民,只为柔仙同我面上。”说着便要替任义跪,任义连忙挽住了,道:“我的奶奶,你怎么为他这等好心?不要受了哄。”碧霄道:“我并不怨。”任义道:“我和柔仙也没什么,连应酬都是冷冷的。但是他的景况,也可怜。罢了,我为你二位情份,我就赠五百元。等十月开了庄,你们来领,但是我算送你和柔仙的,并不是为了莲民,也不要他见情。”碧霄道:“我和柔仙领你情就是了,到谈妥有了眉目,我便给你信,你便送来,免得我们来领费周折。”任义道:“也好,但是幼青这件事,我要托你。”碧霄道:“你尽放心,不是夸口。我冯碧霄若在园里一日,便保护他一日。况且有你助力,我还怕人么?不过我劝你替他赎了身,也是好事。”任义道:“刚才我和幼青说过了,他的妈最少要三千元,我也不能再少给他,今年岁底必定有以报命。”佩镶笑道:“这个还好。”碧霄遂同佩镶、玉成走了,方才出门,见幼青进来笑道:“为什么不多坐一回?”碧霄道:“我要去看秀兰呢,那人等你,你进去罢!”幼青笑了一笑,面红着进去了。玉成道:“刚才姓任的真个是爽利人,但是这位幼青姑娘,同柔仙姑娘的身价,何以这么的贵?”碧霄冷笑道:“这理的姑娘,都是贵品。到得绮香园里的女孩儿,三千元的价,是极贱的了。”玉成道:“吾不信,似韵兰姑娘身价若干?”碧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