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多少孽!他有一个堂弟,名叫熊叔坚,就住在这离村不远。因看见我女儿有几分颜色,便在熊孔坚面前去献美。刚才女儿浣纱去了,熊叔坚闯到我屋里来,说是来替女儿作媒,把与熊孔坚作妾。我就一力推辞。说已经有了人家。他哪里肯听?后来发话道:“你若好好依允,聘财礼物,伴件都有。若是推三阻四,管叫你家破人亡!三日为限,准来取人。’丢下两匹彩缎,悻悻地去了。他们弟兄平时的凶恶都是人人惧怕的。转眼就是三日,我们孤儿寡妇如何对付他?”说罢,又哭。卫茜听了也挥泪不止。修明已将菜饭搬来,摆列好了,叫施氏道:“伯母且慢伤心,我们吃了饭,再慢慢地打主意。”施氏只得收泪,立起身来,招呼卫茜坐下。大家坐好。施氏母女哪里吃得下?卫茜与修明略略用些,也就罢了。
修明搬去,收拾好,转身到房里坐下,施氏才细细问卫茜的底里。卫茜也不隐瞒,从头至尾详细说了一遍。二人听了,又惊又苦,又恨又怜,倒把熊家的事忘了。施氏道:“这样说来,南林如何能去?一则姑娘的亲眷不晓得个实在住处;二则一路之上,孤单弱女行动不便;加以近年来闹捐闹荒,弄得遍地是贼,地方官装聋卖哑,不管百姓的死活,禁城地方还要劫财害命,通衢大道都是盗贼的世界。姑娘如何去得?我劝姑娘且在我家宽住几时,或托人到南林探听的确,那里派人来接;或有别的妥人要往南林去,同伴而行;方觉稳便。”卫茜道:“多承伯母的厚爱;只是我大仇未报,心急如火,度日如年,万难延阻;加以伯母此时家中亦遭横事,住在这里,大家不安。”施氏道:“快不要这样说,姑娘在这里,祸事是有的;姑娘不在这里,祸事也是有的。况且我们总是要打主意,大家都是同病相怜,姑娘还是住下为是。”夷光、修明也从旁挽留,卫茜只得应了。修明道:“我且回家看视,再来陪伴茜姐。我也把这里的事告诉阿爷,或者打得个甚么主意,也未可知。”卫茜道:“修姐家离此多远?”修明道:“我家在这村的东首,相隔不远,一刻就来。”
说罢辞去。施氏母女又提起熊家的事来,说来说去,总想不着一个对付他的法子。不是说死,就是说逃,无奈死又无甚益处,逃又没得去处。越说越伤惨,越伤惨越没主意,足足闹到傍晚,施氏方到厨房端整夜膳。卫茜也随夷光去相帮,收拾好了,搬进房来,大家坐下。怎奈大家都是愁锁眉梢,恨填胸臆,哪里食得下咽?正在那里茹苦含辛,忽听修明笑声嘻嘻地走了进来道:“好了!好了!要恭恭敬敬向大恩人叩头了!”众人齐吃一惊,正是:愁云堆里驰红日,急浪滩头遇好风。
不知如何好了,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闻喜信合家敬烈女 艳娇姿大盗劫饥民
话说施氏母女正同卫茜愁苦在一堆,忽听修明笑声嘻嘻,叫好不绝,走将进来,三人一齐诧异,睁着眼呆呆地望着她进来。修明满脸笑容,走拢来扯着夷光道:“你好好同伯母替茜姐姐多磕几个头,她就是你们的大恩人。”
夷光弄得糊糊涂涂,望着母亲。施氏光着两眼,望着卫茜。卫茜也不晓得是从哪里说起,望着修明出神。修明只逼着夷光磕头。夷光发了急,挣脱衣袖道:“修姐姐到底是何缘故?你也说个明白!你只提葫芦捉弄人,叫人摸头不知脑。”修明笑道:“我此刻欢喜得了不得,爱我的茜姐爱得了不得,你们不磕头,让我先磕了,再对你们说。”一面说,一面跪了下去。卫茜真弄得云里雾里只得也跪下去还礼。修明一口气磕了七八个头,方才站起来叫道:“我嫡嫡亲亲的茜姐姐,我从此要供你的长生禄位牌了!”施氏不等说完,急插口道:“到底是个甚么因由?你也好直说了。这样张张致致的,真令人可恨!”修明道:“干妈不要恨我,说出来干妈怕比我还喜哩!早起不是茜姐说过,有人把她骗到家里,强逼她成亲,茜姐一时情急,用酒壶击破他的脑袋,死在地下,她逃走出来吗?干妈你猜茜姐打死的是哪一个?”施氏道:“我晓得是哪一个?”修明道:“巧呀,巧呀!恰恰就是今天要占娶夷妹的熊孔坚那个杀才。你说快活不快活?”施氏道:“你又如何晓得哩?”修明道:“我适才回家,到了午后,我阿叔从肖塘转来,说起今天肖塘地方,闹得烟雾迷天。众人传说,熊孔坚串同杜老鸨骗一个异乡女子到家里去,逼奸不从,被那女子用酒壶打死。女子乘夜逃走,不知去向。效尹已去验尸,派人四面追捕这个女子。杜老鸨的门户已经封了,妓女一同交官媒关押,要在杜老鸨身上追这女子的踪迹。这个女子不是茜姐姐是哪一个?”说着,忽然顿足道:“我真乐昏了!我阿叔还在外面,我去招呼进来。”施氏母女听了,这一喜真出意外,双双跪在地下,与卫茜磕头。磕一头不了,卫茜慌得跪下搀扶,哪里搀得住!三人搅在一团。却好修明同了阿叔走进来,大家乱了一阵,方才起来。
施氏招呼修明的阿叔坐下,大家坐定,施氏对卫茜道:“他是我干女的阿叔,我们都叫他良二叔。”卫茜听了,起身与施良见礼。施良见卫茜年纪幼小,举止端庄,因在家中已经听得修明说了她的来历,十分敬爱。卫茜见施良年纪四十以外,面容慈善,知道是个长厚人。施氏合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