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老送婴孩的戏文人。眼见得读书不成,反要生起病来。安抚的夫人又爱惜如宝,这公子倚娇倚痴,要出衙门去玩耍。夫人道:“只怕你父亲不许。待我替你讲?”早是安抚退堂,走进内衙来。夫人指着公子道:“你看他面黄肌瘦,茶饭也不多吃,皆因在书房内用功过放。若再关禁几时,连性命都有些难保了。”安抚道:“他既然有病,待我传官医进来,吃一两齐药,自然就好的。你着急则甚?”公子怕露出马脚来,忙答应道:“那样苦水,我吃他做甚么?”安抚道:“既不吃药,怎得病好哩?”夫人道:“孩子家心性原坐不定的。除非是放他出衙门外,任他在有山水的所在,或者好寺院里闲散一番,自然病就好了。”安抚道:“你讲的好没道理。我在这地方上,现任做官,怎好放纵儿子出外玩耍?”夫人道:“你也忒糊涂,难道儿子面孔上贴着安抚公子的几个字么?便出去玩耍,有那个认得,有那个议论?况他又是不生事的。你不要弄得他病久了,当真三长两短,我是养不出儿子的哩。”安抚也是溺爱,一边况且夫人发怒,只得改口道:“你不要着急,我自有个道理。明朝是开市的日期,分付评价官领他到市上,玩一会就回。除非是打扮要改换了,才好掩人耳目。”夫人道:“这个容易。”公子在旁听得眉花眼笑,扑手跌脚的,外边喜欢去了。”正是:
意马心猿拴不住,郎君年少总情迷。
世间溺爱皆如此,不独偏心是老妻。
话说次日五更,评价官奉了安抚之命,领着公子出辕门来,每人都骑着高头大马。到得市上,那市上原来评价官也有个衙门。公子下了马,评价官就领他到后衙里坐着,说道:“小衙内,你且宽坐片时,待小官出去点过了兵,放炮之后,再来领衙内出外观看。”只见评价官出去坐堂。公子那里耐烦死等?也便随后走了出来。此时天尚未亮,满堂灯炬照得如同白日,看那四围都是带大帽、持枪棍的,委实好看。公子打人丛全里挤出来,直到市上,早见人烟凑集家家都挂着灯笼。公子信步走去,猛抬头看见楼上一个标致妇人,凭着楼窗往下面看,便立住脚,目不转睛的瞧个饱满。你想,看人家妇女,那有看得饱的时节?总是美人立在眼前,心头千思万想,要他笑一笑,留些情意,好从中下手。却不知枉用心肠,像饿鬼一般,腹中越发空虚了。这叫做眼饱肚中饥。公子也这样呆想。那知楼上的妇人,他却贪看市上来来往往的,可有半些眼角梢几留在公子身上么?又见楼下一个后生,对着那楼上妇人说道:“东方发白了,可将那几盏灯挑下来吹熄了。”妇人道:“烛也剩不多,等他点完了罢。”公子乘他们说话,就在袖里取出汗巾来。那汗巾头上系着一个玉马,他便将汗巾裹一裹,掷向楼上去。偏偏打着妇人的面孔,妇人一片声喊起来。那楼下后生也看见一件东西在眼中幌一幌,又听得楼上喊声,只道那个拾砖头打他。忙四下一看,只见那公子嬉笑一张嘴,拍着手大笑道:“你不要错看了那汗巾,里面裹着有玉马哩!”这后生怒从心上,恶向胆边,忙去揪着公子头发,要打一顿。不提防用得力猛,却揪着了帽子,被公子在人丛里一溜烟跑开了。后生道:“便宜这个小畜生!不然打他一个半死,才显我的手段。”拿帽在手,一径跑到楼上去。妇人接着笑道:“方才不知那个涎脸,将汗巾裹着玉马掷上来。你看这玉马,倒还有趣哩。”后生拿过来看一看,道:“这是一个旧物件。”那妇人也向后生手里取过帽子来看一看,道:“这是那里得来的?上面好一颗明珠。”后生看了,惊讶道:“果然好一颗明珠。是了,是了!方才那小畜生不知是那个官长家的哩!”妇人道:“你说甚么?”后生道:“我在楼下见一个人瞧你,又听得你喊起来,我便赶上去打那一个人。不期揪着帽子,被他脱身走去。”妇人道:“你也不问个皂白,轻易便打人。不要打出祸根来。便由他瞧得奴家一眼,可有本事吃下肚去么?”后生道:“他现在将物件掷上来,分明是调戏你。”妇人道:“你好呆,这也是他落便宜,白送一个玉马,奴家还不认得他是长是短,你不要多心。”正说话间,听得市上放炮响,后生道:“我去做生意了。”正是:
玉马无端送,明珠暗里投。
你道这后生姓甚么?原来叫做杜景山。他父亲是杜望山,出名的至诚经纪,四方客商都肯来投依,自去世之后,便遗下这挣钱的行户与儿子。杜景山也做人乖巧,倒百能百干,会招揽四方客商,算得一个克家的肖子了。我说那楼上妇人,就是他结发妻子。这妻子娘家姓白,乳名叫做凤姑,人材又生得柔媚,支持家务件件妥贴,两口儿极是恩爱不过的。他临街是客楼,一向堆着货物。这日出空了,凤姑偶然上楼去,观望街上,不期撞着胡衙内这个祸根。你说,惹了别个还可,这胡衙内是活太岁,在他头了动了土,重则断根绝命,轻则也要荡产倾家。若是当下评价官晓得了,将杜景山责罚几板,也就是消了忿眼。偏那衙内怀揣着鬼胎,却不敢打市上走,没命的往僻巷里躲了去。走得气喘,只得立在房檐下歇一歇力。不晓得对门一个妇人蓬着头,敞着胸,手内提了马桶,将水荡一荡,朝着侧边泼下。那知道黑影内有一个人立着,刚刚泼在衙内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