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杨御史遂叫长班接了书,分咐来人伺候。遂下马进到私衙内,一面脱去官服,一面就拆开书看。只见上面写着:
年弟王国谟顿首拜。弟自让部归来,不获与年台聚首于京师者,春忽冬矣。年台霜威严肃,百僚不振,而清远人闻之,曷胜欣仰!兹者同乡友人廖德明,原系儒者,既精风鉴,复善星平,往往有前知之妙,弟颇重之。今挟术游长安,敢献之门下,以为蓍龟之一助。幸赐盼睐而吹嘘焉,感不独在廖生也。草草奉渎不宣。
杨御史看完了书,知道是荐星相之士,撇不过同年面情,只得分咐长班道:“你去看王爷荐的那位廖相公可在外面,如在,可请进来。”长班去不多时,先拿名帖进来禀道:“廖相公请进来了。”
须臾只见一人从阶下走进来。怎生模样,但见:
头戴方巾,身穿野服。头戴方巾,强赖做诗文一脉;身穿野服,假装出隐逸三分。此须短而不长,有类蓬蓬乱草;眼睛大而欠秀,浑如落落弹丸。见了人前趋后拱,浑身都是廉恭;说话时左顾右盼,满脸尽皆势力。虽然以星相为名,倒全靠逢迎作主。
杨御史见了即迎进厅来,见毕礼,分宾主坐下。廖德明先开口说道:“久仰台光,无缘进谒。今蒙王老先生介绍,得赐登龙,喜出望外。”杨御史道:“王年兄书中甚推高明有道,今接芝宇,景是不凡。”须臾茶罢,杨御史又问道:“兄抱此异术而来,京师中相知必多。”廖德明道:“晚生素性硁守,懒于干人。虽还有几封荐书,晚生恐怕贤愚不等,为人所轻也,未必去了。今日谒见老先生,明日也只好还去见见敝乡的陈相公、余少保、石都督、白太常三四位贤卿相罢了。”
杨御史听见说要见白太常,便打动心事,因问道:“白太常莫不就是敞同年白太玄么?”廖德明答道:“正是贵同年白老先生。”杨御史听了心中暗想道:“这段姻缘要在此人身上做得过脉。”因分咐左右摆饭,一面就邀廖德明往书房中去坐。廖德明辞道:“晚生初得识荆,尚未献技,怎么就好相搅?”杨御史道:“若是他人,我学生也不轻留;兄乃高明之士,正有事请教,倒不必拘礼。”遂到书房中坐下。
坐了一歇,廖德明就说道:“老先生请转正尊容,待晚生观一观气色何如?”杨御史道:“学生倒不消劳动,倒是小儿有一八字求教求教吧。”廖德明道:“这个当得。”
杨御史随叫左右取过文房四宝,写了四柱,递与廖德明。廖德明细细看了一通道:“令公子先生这尊造八字清奇,五行相配,真如桂林一枝,昆山片玉,又兼计罗截出恩星,少年登科自不必说。目下二十岁,尚在西限,虽见得头角峥嵘,犹不为奇。若到了二十五岁,运行丙子南方,看凤池独步,翰苑邀游,方是他得意之时。只是妻室不宜太早,早了便有刑克。”
杨御史笑道:“算得准,算得准。小儿自会试不曾中得,发愤在衙读书。每每与他议亲,他决不肯从,直要等中了进士,方肯议亲。我只道他是痴心妄想,原来命中原该如此。”廖德明道:“富贵皆命里带来,岂人力所能强求?”又问道:“令公子难道从未曾娶过?”杨御史道:“曾定过敝乡刘都堂的孙女,不料未过门就死了,所以直跟着磋跎至此。”廖德明道:“既然克过,这命才准。只是后来这头京事,须选一个有福的夫人,方配得过。”
正说着,左右摆上酒来。杨御史逊了坐,二人坐下。一边饮酒,一边廖德明又问道:“令公子近日有甚官员来议亲吗?”杨御史道:“连日来议亲者颇多,说来都是富贵娇痴,多不中小儿之意。近闻得白年兄有一令爱,容貌与才华俱称绝世。前日学生在白年兄街中饮酒,酒后分韵做诗,白年兄醉了未曾做得,他今爱就暗暗代做了一首,清新秀美,使我辈同年中几个老诗人俱动手不得。”
廖德明道:“白小姐既有如此才华,可谓仕女班头矣,令公子又乃文章魁首,自是天地生成一对好夫妻;况老先生与白公又系同年,正是门当户对。何不遣媒一说?”杨御史道:“此虽美事,只是敞同年这老兄生性有些古怪,他要求人,便千肯万肯,若是你去求他,偏推三阻四,偏有许多话说,所以学生不屑下气先去开口。这两日闻知他择婿甚急,若得其中有一相知,将小儿才学细细说与此老知道,使此老心肯意肯,然后遣媒一说便容易成了。”廖德明道:“老先生所见最高,只怕晚生人微言轻不足取信。明日往候白公时,倘有机会,细细将令公子这等雄才大志说与他知。”杨御史道:“既有此高情,切不可说出是学生之意。”廖德明笑道:“这个晚生知道。这也不独为令公子求此淑女,送这等一个佳婿与白公,还是他的便宜。”
二人说得投机,又饮了数杯,方才吃完饭,廖德明就辞起身。杨御史道:“尊寓在何处?尚未曾奉拜。”廖德明道:“小窝暂借在浙直会馆中,怎敢劳重台驾。”说毕,送出厅来,到了门前,杨御史又嘱咐道:“此事若成,决当重谢。”廖德明道:“不敢。”方才别去。正是:
曲人到处皆奸巧,诡士从来只诈谋。
岂料天心原有定,空劳明月下金钩。
杨御史送了廖德明,回衙不题。且说廖德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