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日头场。三场考过,揭晓时,祁文新中了解元。报到祁公衙内,祁公大喜。是夕与文新饮酒,文新即问朝事,方知卢杞已死,又蒙恩赦,才把自己真实履历对祁公说了。祁公惊骇不已。文新会过同袍,辞谢祁公,连夜到建昌。寻李虚斋处细问,方晓得父母一向在施宏德家中,今同李虚斋一路反寻他去了。心下没主张起来:“不知父亲往哪一处去寻我?我今到哪一处才会着父亲?”忽又想道:“如今也是个急难之处,一发把李虚斋老的字拆来看罢。”忙取出拆开,看时上写着道:
可先到京会试,不可有误,切切。
文新看了,只得把寻父的念头暂止住,连夜催船进京。行到京口,叫泊船在金山下,起来看看霍公之柩。预备香帛,寻到旧处,叫当家虚白取钥匙开门。虚白闻是新科解元,就吩咐徒弟收拾果豆,然后来候。文新进去拜谒罢,痛哭一场。去看那壁上的诗,一尘不染,像是有人拂拭的。因问虚白道:“这壁上的诗句,曾有人见过么?”
虚白道:“春间有二位居士到此,一姓李,一姓邵。说是霍爷的故旧,也曾祭过一番,看见壁诗句不住地鉴赏,叹息而去。”
文新闻知父亲到此,不得相遇,又哭一场。虚白就请文新用果豆。文新送虚白茶金四两,遂登舟而去。欲知后事,待下回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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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冰山泮父子同登彩丝牵夫妻重会
却说祁文新别了虚白,渡过瓜州,直抵山东济宁府,方登陆路雇了牲口,望河南进京。一日,行到镇上之时天色已晚,便去投宿客店。那店见封条上是会试解元,分外奉承,就择一间洁净房子与文新宿歇。文新走到后面,因要解手,忽撞见一个穿油绿布衫的先在东厕里走出来。那人看了文新像似认得的,目不转睛,把文新来看。文新见了那人,也有些面熟,一时想不起来。及回到房里面,看来人好似家人陆懋。就叫店主人来,对他说:“你可去问那个客房里,后面有个穿油绿衫的客人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店主忙进到后面来,恰好那人也走出来,一见店主便问道:“你可晓得方才那位穿耳的相公姓氏么?”店主道:“这位是江西解元,姓祁。他方才唤我到房中去,叫我来问客人尊姓大名,居住何处。”那人听了,自言自语道:“若说解元二字是了,只是不姓邵,如何是我家相公?”一面说着,同主人走到文新房里来,把文新左看右看。文新也把他仔细一认,不觉问道:“你客人莫不是娃陆么?”那人也问道:“相公认得集贤村邵解元么?”文新道:“这我便是。”那人听说,倒身下拜道:
“小人就是陆懋。不知相公在这山下改妆失散,向在何处?如何改姓了祁文新,说是江西解元?”文新唤他起来,把十五年前根由细细说了,就问他:“老相公、奶奶,如今在何处?”陆懋也把家主一向事情说了:“我今打听卢杞已死,合家遇赦无事,要去报知老相公。不意到此,遇着相公。”两个当晚合做一房,说了半夜话方睡。
明早,文新道:“我身边正少一人服侍。你且随我进京,待会试过了,同下来罢。”遂带陆懋望都进发。一日来到集贤村自家门首,只见尘封门户,草满阶除,甚非昔日光景。开门入去,陆懋打扫厅堂,铺设椅桌。数日内,亲戚朋友齐来接风贺喜。倏忽过了残年,到正月下旬进京寻寓,至三场考完揭晓时,文新中了二甲第一名。来邵才是探花,高邵学、霍继组,一在二甲,一在三甲。此时海贼倭寇攻破几处州县,皇上急欲得个文武双全,平伏东南地方。却好见文新的策论有经济之才,御笔亲点江南浙江、福建、广东等处四省综委将领总督军务都察御史。赐上方剑一口。四品以上官员,请旨定夺,四品以下官员,先斩后奏。圣旨一下,立刻起行。文新得旨,面圣谢恩,不暇遍会同年。即日登程南下,遂带了长班家人陆懋,逢驿乘马。不一月间到了淮上,即向淮安府讨了一座大船,连夜行至瓜州。慌得文武官员忙来迎接。却挂了回避牌,一概不见。泊舟金山下,上岸祭奠霍公灵柩。住持增出山门迎接,地方保甲挨挤伺候。文新进去拜谒完了,将到方丈,只见一个道人纶巾羽扇,葛衣草履,昂然而入,大喊道:“有二兄别来得意?”吓得这些衙役不知所措。文新举目一看,见是李虚斋,急急下堂迎接,就问:“家大人何在?”李虚斋道:“令尊令堂俱在镇江府城内居住。”文新听罢,就携手下船到镇江来。不一时过了江,泊上岸,同虚斋寻到下店处。文新进内拜见二亲。十六年一别,今日父子重逢,且得高官,喜出望外。文新就把十六年前情由,并生子改妆,细细说了一遍。合家夫妇听了举手加额道:“不惟富贵,又且得孙,诚一生之大幸。”一家欢乐,自不必说。
次日行牌到嘉兴府去,说本院不日按临。自己乘一只快船,连夜赶到嘉兴府,同一个承差私行。见城内城外官吏纷纷打探迎接新任都院,十州吩咐承差在城外等候。自己入城赶到黄尚书门首,见旧时老门公在门口捉虱。十州问道:“公公,你可晓得你家小姐与翠楼两个如今好否?”那老儿把他一看,见他一表非俗,不敢怠慢,便应道:“好是好,只是小姐做了望门寡,立志要嫁邵解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