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再借些与兄作本。」赵相因以离家日久,记念母妻,巴不得一步跨到家里。急忙忙接放袖中,背了被囊,作别而归。到了自家门首,时将亭午,门犹扃闭未开。连连弹叩数下,里面婆媳两个,因与蒋云鬼混了一夜,睡到巳刻起身,正在梳洗。忽闻门上敲响,侧耳细听,知是赵相回来。不觉吃了一惊。说话的,你说错了。大凡久出乍归,室家相会,自有一段跃然欣喜之状,为何倒说吃惊?只因心下虚怯,虽欲勉强装出笑容,怎奈忸怩情态,终不能掩。就是做客回家,少不得雇人搬运货物,热热闹闹,也有一番得意光景。却因赵相犯了官司,资本丧尽,虽则到家,神气消沮,不觉垂头叹息。当下相见毕,王氏就盘问道:「你为何羁留湖广,直到今日才回?置得什么货物?何不令人搬取到家?」赵相便把前后事情,备细说了一遍。冯氏道:「我不信,偏有这样横祸。你莫非在花街柳巷,迷恋娼妓,折了本钱,反捏这无影的话儿,归来搪塞。」赵相正欲分解,忽闻门响,却是蒋云时来探望。赵相慌忙延入,再三致谢。蒋云道:「适间偶在路上,遇着赵云山,始知贤弟已经回府。又闻在彼遭了一场屈事,此真意外之变,殊可扼腕。然亡羊补牢,未为晚也。贤弟前程远大,亦何必以此介怀。」赵相连声叹息道:「小弟是个失时落运的人,料想决无好日。」说罢,又把些闲话叙了一会,连忙置备鱼肉酒果,烧个利市,就把来请着蒋云。
当晚,饮酒中间,婆媳两个相继出来,带着笑,连连斟酒相劝。赵相心下就有几分猜疑。到得睡后,云雨之际,冯氏反若勉强迎接,并不折往时有许多贪恋欢喜情状。及至事完,又只管称赞蒋云的好处。赵相十分不快。将到黎明,即起身梳洗,遍向邻居探望。落后才到董裁家里。董近泉一把拖进店后,揖毕坐下,问过寒温,董裁道:「自从大官去后,瞬息半年,使我两口儿时常挂念。谁想晦气,折了本钱,家内又没人照顾。老朽虽你紧邻,各自门各自户,怎好管得。今后大官切不可再要出去,早晚有人来往,亦须防察。后生家,体面是要紧的。这是老朽的好话,休得见怪。」
赵相听了这一番言语,益觉怏怏不乐,遂即起身回到家里。恰值赵云山同着几个心腹朋友,设酒在白龙潭船内,要与赵相解闷,遣人相邀,立等同去。赵相不能推却,实时迤逦出城,来到船中。早饭已备,饭后把那象棋,略略消遣了几局。时未过午,将酒饮起,直至黄昏始散。赵相已是十分沉醉,一路踉跄而归。将次到家,偏那心上的事儿,却又记得明白。遂不向前门,竟悄悄的打从后门而来。伏在门上,侧耳听时,蒋云果然在内说话。初时模糊,听不明白,只听得落后两句道:「撞着了不好意思,我向后门去罢。」赵相此时,酒已全醒。不觉怒从心上起,正欲敲门进去,猛听得门栓一响,里面蒋云又闯将出来,两个劈头一撞,赵相立脚不住,竟是翻身一跤。蒋云认道是邻舍人家听他动静。勃然大怒,竟把赵相按在地上,着实打了数拳。恰好婆媳两个,把着灯盏送出。听得有人跌倒在地,连忙移火一照,却是赵相。惊得蒋云放手不迭,飞步而去。王氏冯氏慌忙出来,把赵相扶起,搀到楼上卧房,和衣睡倒。婆媳两个重又下楼,收拾碗盏。停了一会,只听得连声唤茶。冯氏急忙泡了一碗,拿上楼来,双手递去。赵相睁圆双眼,接茶在手,向着冯氏,就是劈面一掷。幸得连忙闪开,那只碗儿,跌下楼板,打得粉碎。冯氏道:「好好出外半年,本钱虽折,却会撒起酒风来了。」赵相大怒道:「会养汉的贼淫妇,我且问你,方才从后门出去的,是那一个?」冯氏道:「啊呀,好不胡说,你自家吃得烂醉,跌倒在地,我与婆婆两个,扶你进来,却有何人出去,你莫非眼花了。」赵相厉声骂道:「贼淫妇,你这养汉的事情,我已备细晓得。只在早晚间,少不得把你这贼淫妇,处置一个死。」一头说,一头伸手把冯氏的头发,一把揪来,揿在身底下,提起拳头,一口气打上五六十拳。王氏还在楼下收拾,听得冯氏连声叫喊,慌忙上楼,和身劝解。怎奈那把头发紧紧捏住,再拆不开。王氏急了,把赵相的手腕,咬上一口,才得放松。冯氏得脱,竟一溜烟奔到楼底下去了。赵相愈加恼怒,又欲赶到楼下来打,王氏将身拦住不放。赵相道:「我自打那会偷汉的贼淫妇,好扯淡,谁要你劝。想是你与他做一路的了。」只这一句话,打着了王氏的心窝,便插胸跌脚,放声大哭道:「好一个没廉耻的乌龟畜生,我做娘的在家熬苦受淡,巴不得一日的饭做两日吃,你却把二百两细丝出去,不知怎么样弄完了,刚刚剩得一个被套子回来。我不埋怨你也够了,你反平白地生言造舌,捏出无影无踪的话儿来屈陷人。就是打老婆也罢了,怎么连我也拖在浑水内。我自你十二岁上守寡起,直到如今,你见做娘的偷着几个汉子,曾亲眼撞过几遭。你这忤逆畜生,说出这样话儿,只怕要死快的了。」千畜生,万畜生,足足骂了更余天气。赵相和衣睡在床上,又恼又恨,等到晓锺初动,就起身出门,走到赵云山家里商议。不知王氏起来,更有什么话说?
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堕烟花杨巧姑现偿夫债
诗曰:
上有青天在,何须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