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一遍,众人听得毛骨悚然。且喜阿新与大众都说得来,问其前事,则回说,都不记忆了。惟瑶华问及,据实回答。五六月后,眼睛平复。令白于玉与她洗刮修饰得干净了,居然是使女。别人看来年纪只在二十以外,惟一件事有异,如偶然怒视,竟是两个红眼睛,嘻笑则全然不现。
瑶华又盘桓数日,各处览其风景,不过如此,遂即起身,直抵福建,见山水恶劣,民情蛮悍。闻得杭州西湖景致为天下第一,急欲游赏,就起程前往,并令将典铺并归杭州开设。晓行夜宿,不过月余,已抵杭城,探明典铺处所,即于在近赁房居住。正值春二三月,游湖者甚众,瑶华携同白于玉、黄金钏、阿新、黄家的并江允长带了行李,往湖上游赏,寓中止留陈玉、李荣看守。
到得湖上,寻个尼庵作寓,每日驾舟出游,仍俱女冠打扮,真个观之不足,乐之无极。其时三月十三,天已垂暮,意欲回舟,忽见将圆之月已透山峰之上,兴复留连,遂令江允长重置酒肴于舟中赏玩,令各人团聚船头,恣情痛饮。月渐升高,波流织细,渔歌四起,巢鸟乱飞,委实好景致也。瑶华吟兴勃勃,苦于有唱无和,偶问江允长能诗否,回说未曾习学,不觉为之扫兴。正无可如何之际,忽闻船艄道:"东北角上起了阵风,恐怕有雨。西胡内风浪大得紧,不是耍子的。"大家也觉得身上寒冷了,遂即回舟。
到得寓中,风声渐响,庵内众尼尚在等候,遂问:"姑姑们今晚为何这样有兴?"瑶华道:"贵地难得到的,西湖且是大名胜。今日正要回来,又遇着好月色,不舍得回来,若不起风还要耽搁哩。有劳师父们候门。"内中有个中年尼姑道:"不然也就睡了,因法弟母家送有一种好酒来,不敢自饮,特备些小菜,请姑姑们赏月。不晓得姑姑有兴,不然早送到船上来了。如今夜还未深,再请一杯,算赏赏风吧。"瑶华细看此尼,满面丰韵,与众不同,遂道:"多谢师父们雅意,虽然吃过酒了,就拼一醉也不敢辞。"已见众尼排设酒盘,先请瑶华们四个坐了,然后她们三个尼姑陪饮。酒才斟出,已觉香飘四座,大家都赞好酒。各尼送齐了酒,举杯请饮。一沾唇齿,更觉芳冽,因问道:"从未吃过这样好酒,尊外家在何处?乃有此醇醪。"那中年的尼僧道:"法弟是苏州人,这酒就是本地所产,又是家酿,若坊中也少得出售的。"瑶华道:"怪道有此异味。"这尼又问:"姑姑们是要各处游山玩水的么?"大家说是,那尼僧道:"到了几处了?"瑶华道:"自河南起行,还只到得两三省哩。"那尼僧道:"何不到敝乡去一游?"瑶华道:"自然要到的,但此间还未领遍。"那旁边一个老尼对那中年的道:"偏是你们苏州好,我们杭州就不如么?"瑶华道:"都好,大凡人说话,皆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都把你们两位占尽了。"大家一起欢笑。这尼僧又斟过酒来,瑶华觉得有些酒意,就告止了,众人也都起身。其时已交四鼓,即时散席安寝。一觉睡醒,大家都起,赶着梳洗,处边早有人传说春瘟盛行,死者接踵。不一回,陈玉也赶出城来,报知不可久留。瑶华听了,即时作计起身。那中年尼僧来问道:"姑姑可往苏州?"瑶华道:"是往苏州去。"那尼僧道:"法弟也要回家,可许附在宝舟么?"瑶华道:"使得,快些收拾。"那尼僧道:"我们出家人不过一肩行李,容易的。"遂即一同进城。
陈玉等已雇下两只船,一只坐男人,一只坐女人,即刻搬取行李上船,即欲开行,瑶华道:"且慢。"令白于玉取出笔砚,于医书上查了辟瘟方子,写一帖子,谕知典铺内管帐的人,多买药料合就施送,并遣一人,往江山置买板片,施舍棺木,以瘟疫行过方止,不必吝惜钱财。令李荣赍谕与管帐人知道。即从旱路赶下船来,一面解缆开行。
瑶华便问那尼僧道:"师兄你外姓什么?还请教你法号。"那尼僧道:"法弟俗家姓潘,父母俱故,只有一个兄弟,是在庠的廪生,他耕读之外,又酿酒牟利,也还过得日子。法弟的法名叫妙华,号是止岩。"瑶华道:"既然家业可以,为何又要出家?"止岩道:"法弟幼时父母贫乏,如今稍有家业,也是舍弟发的。"瑶华道:"做个秀才如何起发得家来?"止岩道:"舍弟上个文武全材,他文学是不消说得有名的,他的拳棒也都出色,所以撑得起这个家门。"瑶华道:"若是令弟,则年纪还不大,就有这样文武全才,这也难得。"止岩道:"他小法弟两岁,今年才二十六岁。此去船只要从舍下经过,少不得要出来拜见,并请姑姑顽耍几天再入城去。"瑶华道:"很好。"
当晚,瑶华教止岩不必打开铺陈,就在我铺上同睡罢。止岩道:"恐怕姑姑嫌肮脏。"瑶华道:"不妨事。"止岩当与瑶华同铺而卧,偶然贴着瑶华身子,滑腻如脂,心上想道:"这个女娘不像个出家的道姑,看他居止行动不凡,又生得一身好皮肤,手下又有这些人护从,必定是富贵家出来的人,但不知为甚事出游,好生怀疑。次日起身,细细相她容貌,十分美丽,遂也盘问家世。瑶华只以诡话回答,并不显露行迹。
到第三日下午,已到止岩兄弟家,再四请瑶华到她家里,瑶华道:"打搅不当,且已近苏州,免得在路上耽搁了。"止岩道:"既然到此,岂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