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上,不习父亲篦头生理,做个八鲜行赈,海蛳市里专卖海蛳。如此过了几年,不上三二两本钱,将就度日。文科只因少年筋节有力有胆,会说会道,就是点点生意也不吃亏。
一日,文科该骤富了,此时乃四月天气,他正挑着一担海蛳往街上去生意。只听得人声哄哄,说道城隍庙间壁,李家火起。文科抬头一望,果然红光焰焰,烟气烘烘,一越城人,跑得似飞鸦奔马。文科挑着担子,也急急走上去看,将一二斗海蛳并做一处,藏在篮下,用篓盖盖好,寄与熟识主顾,单身奔上前去。将近火烧处有个美貌后生妇人,从人中挨挤,无人随伴,况且鞋弓袜小,忍丑含羞,行走不动。文科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妇人就一把抱了,从万人中挨出,到人稀之处放下。那妇人道:“我家高楼上,有皮箱十四只,但是箱子上贴纸剪花儿封口的,内中都是金银宝贝,你快去取来!”文科即将妇人着落在人家檐下,转身如飞一般,竟钻进火烟里去。一座高楼,正将烧及,拼命吊上,果然一楼东西不动,箱子果有贴花,尽力拖了两个,下得楼来,径往家里一溜。
母亲问他箱子那里来的,他道朋友寄的。飞风转身又去,楼子却已烧到八九了。也不向安放妇人处去,转身忙到家下,向水缸内兜两碗冷水吃吃,略坐一会,他就心生一计道:“母亲,母亲,你绞脸周阿太家,一定吃惊,你时常去的,不如这时节走去望望,也是个人情。火已息了,路上好走的,你就去去来。”娘听他说,将青布衫穿了,拿把扇儿,一径出门。文科等得母亲出门,闩上了门,打开箱子一看,都是出娘肚皮不曾见的东西。只见大小青纱袋五六个,都是鸡头大的珠子,绵纸包包着成锭赤金,每包五锭,挨实一皮箱,上面几个段匹。又打开一箱,小小银链子,约有半斗之数。
绢纸匣子八九个,都是金银酒器、琥珀数珠,扎成首饰,金钏犀杯,几件好衣服挨着。文科一见,就如上天一般道:“好了!好了!省得挂欠行帐。”先将些散碎小锭,安在腰边,依旧盖了箱子,藏在窝凹之处。反锁了门。又到火起处探探。只见火已过了,李阔老家化作灰烬,大庭柱还象蜡烛一般点着。文科不理,径到周阿太家,同了母亲回家,也不对母亲说句老实话,连晚去挑了海蛳担子回来,照旧日日去卖海蛳。过了半月,去行海蛳,听得说海蛳行要顶与人。文科对行主说:“金老哥,你这行头要顶多少银子?”金老道:“我是十五两银子顶钱见川的,如今思量做件别样生意,得一个银子。让他罢了。”文科道:“让我三两,我去做个会,先付五两,挂哥老二两,来春生意行动,找足如何?”金老道:“开春找三两罢。”金老倒请他发头发头,将话来说定了,作别走散。
次日,将几锭足色纹银去出了成色,一径称了五两,拿到行中,去交与金老,写了一个欠票。金老五日之内即出行与文科,换了贾慕怀招牌了。慕怀移家进行,牙钱利息,也只平常。坐了二十多日。有个客人到些鱼子吐蚨,要在这海蛳行发卖。幕怀道:“老客有所不知,老客来下顾小行是美事,只是海味另有行家,若还我们抢了,决要费嘴,不当稳便。”心里又思算道:“必定货物走作,没处出脱,到我这里来,难道是新作客的,不晓得行场去处么?且留他歇一夜再处。”遂留他宿了。这一夜间,慕怀悄悄拿灯,将鱼子吐蚨坛开几坛看看,窃取他些,尝尝滋味。他将包的坛头一打打开,取根竹棍往里一掏下底,辘辘动有物,又拨又动。他就丢了棍儿勒起衣袖,伸手下去摸摸,乃是两头翘的东西,摸一个起来,是五十两的元宝,再摸摸,又是一个。那个坛里照样摸摸。也是一双,又打开一坛摸摸,又是一对。这三十六坛海昧,准准七十二个元宝,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谁知这做官的,都是用心机,寄回银子,被强人劫了,有所不知,当货物贱贩与客人的。慕怀撮去楼上着落了,依旧将坛头包好睡了。次日海味客人起来与主人相见道:“烦劳老哥兜个店家发脱发脱。”慕怀道:“老客,小行巴不得尊客看觑,若是不要替你出脱,为何我连夜替你开坛打个花色,把行贩来好看呢?”客人道:“多谢!多谢!”慕怀道:“我去寻个店家,替你一总出脱了罢。”客人道:“越好!越好!”
晚间慕怀接风,客人进帐出来,揭倒要一百零二两银子。次日,慕怀将银子变化,二十两一封,共成五封,交与客人,要讨让二两。客人欢天喜地,收拾去了。
慕怀得了许多横财,锦上添花,又开海蛳行,又卖海味。过了半年,讨个好人家女儿为妻,接连八年之内,生了三个儿子。母亲过世了,结果也淡淡薄薄的。慕怀一味镂搜刻薄,凡百仁义上方便好事断不做的,及僧道二行如眼中钉,社中些须公千,要他出三分、五分,就如拔鼻毛一般。
阴漆漆将金珠日逐变化,十年之内。家私约有五六万金。身下这所房子,始初是租的,后来典了,又后来买了。渐渐买到邻家,规模大不同了。只是慕怀鄙啬刻薄,加五起利放课钱开暗当,昼夜盘算,全不想银子来处,也不想日后如何承载悠久之法。搭肩头三个儿子,看看大了,请个先生,毕竟要扳扯别人,供膳六七个月。妻家弟兄来望,茶也罚咒不留。妻子生病,医人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