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连我都瞒得铁桶。”飞光收拾行囊,雇了船只,竟自回嘉兴去了。那蓬生在徐府住了三四日,心下不安,再三告辞,徐公专席作饯。及接引先来陪,徐引先不知请陪甚客,到来见是蓬生,反吃了一惊道:“陈兄说你如此这般,如何邂逅在此?”蓬生亦将那日事情告诉。老徐道:“几乎屈杀贤契。”蓬生就在席上辞谢二徐,次日收拾回家。不一日到了禾中,就去寻着飞光。飞光道:“翠儿既真从你,何必瞒我竟自先回?可笑这样的好朋友!”蓬生将那日事由,又将翠儿从了吴江姓邵的去了,足足说了半日。
别了飞光回家,歇了半个多月,心里发痒起来,思想翠儿,要见他一面,终日的牵肠绞肚。忽一日对飞光道:“弟与翠儿之约,实出肺腑,今却不得个分明下落,心事耿耿不平。弟今特来别兄,亲到吴江细访。”飞光道:“仁兄这段痴情,只恐那人负你。我与你读书明理,怎被这妮子侮弄!你既主意已决,也难劝你,我有一物相赠。倘翠儿果然负心,可以一剑了局。一则完了兄的痴念,二则不辜弟伴守青萍半生侠气,却有用着他的日子。”蓬生接着剑道:“一定不负所托!”两人鼓掌大笑,一拱而别。
蓬生别了回家,叫了一个小厮,携了行囊,雇了船只,竟到吴江,泊在那黑水滩头。
是晚月色颇佳,蓬生心里好不耐烦,分付小使:“你看着船,我上岸去闲走走。”一心要打听这邵公子住所,自恨当初在南京不曾探得他的名氏,一时间也没处访问。行行步步,走过了一条石桥,桥东有一带黑楼房,岸边密密都是倒垂杨柳。蓬生感叹,遂吟诗一首:
月明如水柳阴横,有客牢骚卧短篷。
小燕薄翎轻去国,不知萍水可相逢?
吟罢,又步到那楼前观看。只听得一间楼上有个女人声息,唧唧哝哝发慨叹之声。蓬生自转道:“这个女人,毕竟也是不遂意的,却和我赵蓬生一般。若是我那翠儿,此时一定和邵公子,自有千种风流,万般旖旎,怎知我赵蓬生恁般孤零!”不觉泪儿早沾襟了。
谁知马翠儿住在这旧屋里,邵秀甫也竟不来。独自一人,愁闷不过。见此好月,临窗一望。却好赵蓬生步在此处,留恋低回,自言自语,在那月下站着,楼上望将下来,如日里一般!那妇人眼乖,对丫头道:“这个人,好象那嘉兴赵相公么?”丫头看了一会道:“有些象。”翠儿遂和丫头下楼来开了门。
赵蓬生见那女人开门,不好意思,欲闪过间壁去。翠儿见了,果是赵蓬生,疾忙叫一声:“赵蓬生官人!”便潸潸的流下泪来。蓬生听见叫着他姓氏,吃了一个大惊,仔细上前一看,原来是翠儿。两人相见如在梦里一般,且不叙寒温,两个抱头大哭,就如死了人的一般。连丫头陪出了许多眼泪。蓬生带哭问道:“说你从了邵公子,怎的到在这里?”翠儿道:“我一言难尽。你为何也在这里?”蓬生道:“我特来访你,若见得你一面,我就死也罢了!”
两人就携手同到楼上,翠儿将那日所遭的事情,逼迫不过,我着人来请你,你对来人痛骂决绝,叫我孤身一时无个投奔,只得没奈何跟他来了。燕子矶边,又被劫盗搬得罄尽,今日邵秀甫又如此薄情,细细告诉。蓬生听了,只是跌脚叹气,暗想:“飞光甚没眼力,翠娘毕竟是有肝胆的,这剑儿不消动弹了。”翠儿道:“我再不想今生有见你的日子!我今见了你这一面,即刻便自尽,你在此看了我去!”
说罢,就向身上解下一根鸾带来,往头颈上一缠。蓬生急急抢来掷掉了,遂说:“你若肯复理旧盟,就此随了我去,正好和你做夫妻哩!”翠儿道:“官人但恐弃我,我前番一时错志,千悔万悔无及,惟有一死报你的情。”说罢,据楼欲堕,寻个自尽。蓬生将翠儿捧住道:“娘子,你既旧盟不败,我岂有他心!如今就和你下了船,归去何如?”翠儿唤了丫头,忙忙收拾,随了蓬生,寂寂走到船上。不上半夜,摇到嘉兴家里。
次早请了陈飞光来,说遇翠儿的奇缘,又将他奇祸迭来,急迫无奈,只得强同逃难,皎日之盟,至今耿耿。足下青萍虽利,其如彼未负心也,这剑返璧归赵。翠儿亦上前敛衽,不胜凄惋。飞光道:“盘根错节,利器刀见。翠娘几番风雨,也是蓬生的前缘未到。正叫做: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大家欢欢喜喜,重整花烛,借重飞光主盟,结成良配。
诗曰:
情痴到底却成真,杨柳因风也捍门。
莫上歌楼再三叹,落花原是马蹄痕。
钝庵著
第十一回 曹十三草鼠金章 李十万恩山义海
翻翻覆覆又翻翻,海水汪洋几度干。
莫笑小儿骑竹马,伏雏无力总登坛。
仓鼠粮多无巧计,耕牛腹馁肯闲眠。
劝君日日呵呵笑,静听苍公打算盘。
尝论世间,除出那干名犯分的事,何者不可努力?若说只要存济自己,身去口去,原没有个甘心饿死的道理。况天地好生为本,怎忍把活碌碌的好汉擅便绝他衣饮。世上自有一种生成的饿杀胚,装做斯文,不良不莠。堪好说着世家体面,藏羞怕耻。弄到没设法了,还要干出那最不肖的营生。究竟体面何在?况是捏书本儿的,不得两榜上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