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看他载到那里去。若到个通都大邑的去处,我与姐姐喊告官府,自然有个报仇的日子。若此时死了,备人徐郎也不知道,到死得冥冥无闻。”惜奴想一想道:“你也说得是。我和你为徐郎出来,落了他这恶圈套,总是一死,便耐了几日,伸告官府,报了这个仇,然后明白死罢!”两人商量计较已定,在舟中不过面面相看坐着,日不解带,夜不脱衣,随那强徒百般甜骗,他两人只是不睬。叫做:
情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
却说那个张宿直老儿,知道女儿和瓶芳走了,吃了一个大惊。走到他房中去搜检,在妆奁里拈出徐备人这首梨花诗,并这一封回书来,看了才省道:“啊,原来随了这个狗才去了!我到平昔重他的才学,他便做出这狗彘的事,拐了我的女儿去!”愤恨不平,竟做了一张呈词,向本县陆知县处,告了徐全。陆知县即刻差人去拘。
备人正和那采公和尚、钱谅夫在寺里耍子,毫不得知。差人即刻押了备人见官,陆知县问道:“你既是个生员,怎的不守孔门家法,做出这样伤伦败俗的事来?那张宿直老先生告你奸拐他的女儿丽贞、侍儿瓶芳。”备人道:“父师在上,生员实不知情。”那陆知县笑道:“只怕你也说不得个不知情,梨花诗是个媒证,一封回书是个赃证。你还要赖到那里去?”备人道:“梨花诗果是生员做的,只见一日他的侍儿瓶芳持书来与生员,生员果系答他这书。奸拐事由,实不知情,望父师鉴察。”陆知县道:“我看你诗才甚好,就是那张宿直老先生,也爱重你的,你何不遣媒下聘,成此姻事?若如此胡做,有伤名教,断使不得的。你不若出此女子,我就为你与张宿直说明。不必再隐匿支吾了。”备人谢道:“父师言及于此,生员真感戴不尽。实是不曾拐他令爱出阁,难道父师许我成婚,生员断要为此败伦之事不成!望父师鉴察。”陆知县听了这一席话,想道:“其中必有原故。”复向备人道:“也罢,我就给与你一纸海捕牌,你各处寻觅。若见了他令媛时,急来报我,断为你成其姻事。你切须上紧在心去寻。”一面分付口房给牌。备人当堂叩谢出来。
那知这个戈贼,拐着这两个妇人,到了杭州,不往城内走,竟沿城落了江船,竟到温州去。船到柴埠,随即唤了两乘竹轿,抬了惜奴和瓶芳,要到城中花牌楼,他的一个姨夫姓姚的屋里借住。正在街上走时,却好撞着温州推官,姓陈名达,为官清正,是日出郭拜望乡亲。那惜奴在轿里看见是官府,连声叫起屈来。那陈推官听见了,叫住了轿子。惜奴连忙出轿,上前跪禀道:“老爷在上,小妇人姓张,名唤丽贞,系吴江县人,是好人家儿女。被这强徒戈二拐骗至此,伏望青天老爷为我作主,将强徒戈二正法明刑,生死感戴!”
一班从人就把戈二拿住。这奴才也跪禀道:“禀上老爷,莫听这妇人说。这妇人是小的妻子,因与外人有奸,要背我丈夫,故如此说。”惜奴哭道:“清天老爷,这是神光恶棍,利口辩舌,恳求老爷为小妇人作主,救小妇人性命!”陈推官见惜奴情真语切,遂叫人役的:“将戈二发大监监候,妇人张丽贞,发司狱司内里看好,待我回衙细审。”一班人都押了去,官府自出郭探乡亲去了。
一时瓶芳见丽贞禀官,两个轿夫却扯出瓶芳,抬了空轿走了。瓶芳也不知路途,信脚一走,已出了三角门外,投奔在一个女庵里。这庵名绣佛庵,有个老尼姓姜,一向在南京松隐庵修行。因本县乡绅严宅在南京作宦,严宅奶奶敦请在此。这日傍晚,瓶芳入了庵,见了姜师父,备说来由。姜师父听了慈悯道:“只怕女娘出不得家,如今既在难中,权在我位下栖住,我也不久要归南京本庵,其时带女娘还乡便了。”瓶芳道:“弟子实心要出家,望师父慈悲。只是放我姐姐的心不下,他既鸣官,不知如何剖断。”姜师父道:“不难。我邻舍有个肐老,央他去府前打探实信便是。”
再说那徐备人,领了这张纸牌,去和那采和尚、钱谅夫商量。钱谅夫道:“仁兄到只在三吴遍访,我小弟竞走南京去探。”采和尚道:“好,好。我山僧向因温州严老居士请在天宁寺开讲,未曾赴得期。今不若乘便,竞走上江赴请,一边为居士密访踪迹便是。”备人再三谢了和尚、谅夫道:“难得如此美情!”次日各自起程去了。
却说那惜奴在温州司狱司署中,这狱司姓伍,他的内人甚贤,四尊也给些衣食养他,早晚这伍内人亲自搬运茶饭,如同骨肉。戈二恶奴,陈推官带出细审两次,已知是拐骗情由。争奈这恶奴硬口争执,一时没有对证实据,止凭两造口波,未好定罪。官府也要差人到吴江细探,故此淹狱未决。
一日晚间,惜奴挑灯独坐,听着提铃喝号的声,不觉泪如雨下。自道:“当初一点爱才的念头,指望与徐郎美满做夫妻,谁知到坐在这个所在!”乃口占一词:
浪叶移湾粘鲗窟,撇履抛丝,吊影绵阡陌。想际明明在乡国,霎时无数烟山隔。
拨雾见天云又掣,幽系狸坑,有照无晴日,又是黄昏时候也,柝声敲起掩残月。
惜奴又自思维道:“我淹禁此狱,已是数月。官府又似明悉其情的,如何不将戈二问罪,释放了我?我想当初幽禁在狱的,往往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