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作了大官,便也不逼他去会试了。花天荷又留柳青云住了几日见会试的期近,只得瞒了人。亲送他至杭州。方才两个分手别去。正是:
一步同行一步乐,片时相聚片时亲。
依依恋恋不忍别。方尽人间朋友伦。
柳青云别了花天荷,上京会试。且按下不表。
却言花天荷送了柳青云回家,早有府县官时时来请他上道。花天荷因有柳青云的约期在胸中,便东拉西扯,只延挨过了新正 到灯节后方发马牌。拜别父母兄嫂。即来广东上任 一路府县送迎好不风采。花天荷在路上,暗暗思想道:“我一个秀才蒙按台力荐。又蒙皇恩重用。若不捣大藤峡之巣诛瘟火蛇之首,平靖东南,岂不负此一番举动?”又想道:“捣巢之策,固万无一失。但入巢之路丛杂幽隘,必得一稍有知识敢死亡命之徒,善观方便 率众深入 便无不成之大功矣。心中虽如此想 却一时无人,也只得放开
忽一日舟行到闽浙交界的地方、只见岸上一个拉纤的徒夫。有些眼熟、一时也想不出是谁。因只管注目而视,此时小雨正立在旁边,忽想来言道:“这个纤夫倒有些像福建长乐县前与老爷厮打的那个赖秀才模样一般”花天荷方看明点头道:“正是,正是。”又闻道他问徒在此扯纤 想正为买盗扳人之事了、又想一想,自笑道:这赖秀才雄纠纠一个学霸,诈索人财 不期他运气低。恰恰撞在我手中,只一二件事便弄得到这个地步。又可恨,又可笑 可怜。虽他自取。实是我惩之过重。今青云兄已自中了举,料不怕他作祟 今又恰遇我于此。也是他的灾星满了。他纵不才,也曾圣人门下作过弟子的,莫若叫他来诲训一番,饶了他去罢。”因吩咐舡头叫把扯纤的第九个夫儿带过来
舡头只认作是看见他扯纤不用力。要拿他责罚。忙跳上岸,就解下他的纤板绳子,将他解了,牵着就来。赖秀才不知是甚缘故。忙分辨道:“我好好扯纤,你扯我那里去?”舡头道:“若是我扯你。你倒造化了 是总戎老爷亲眼看见你扯纤不用力,故吩咐拿你。”赖秀才听见是总戎老爷拿他,连魂都吓掉了。口中只连连叫苦道:苦呀,苦呀。”舡头将他带到舡上跪下 禀道:“躲懒偷力纤夫拿到。”赖秀才听见舡头夫如此禀他,他因跪在舵板上只是叩头,大声叫道:“小人是生来没有大力,实实不是躲懒,求老爷饶命”花天荷因问道:“你既作纤夫,又何没气力?赖秀才答道:“小人不是惯作纤夫的,是问了徒罪在驿中,驿中差来拉纤的。”花天荷又问道:“你原是一个什么人?为作什么犯法之事。方问徒到此?赖秀才听见花天荷细细问他,问到他伤心之处,不觉泪如雨下。放声大哭道:“小人不瞒青天大人说,小人实实原是长乐县学中一个生员 只因倚强恃恶,殴打有职官员,故革去衣巾。后来因怀恨不消。买盗扳害良善,不期天理昭昭,那盗当官不执证扳害之人,反一口咬在小人知情,故此又问了一个徒罪到此”花天荷听了大笑道:“依你说来你这罪是贼害了你,你该怨他了。”赖秀才道:“小人若不买他扳人,他如何能咬我?此皆大理不容,小人自取之也。怨他也无用了。”花天荷道:“你如今到此田地,还想求生么?赖秀才道:“生固不望,但只恨死得污辱无名了。”说到此言。忽又大哭起来。
花天荷道:“我若饶了你这污辱之死。叫你在该死去干件大功名之事,你有胆气去么?赖秀才道: 不瞒老爷说。若以当日衣冠论小人,小人虽出入圣门,实实是个无赖的禽兽。若就今日囚犯中论小人,小人虽日与猪犬为群,而廉耻之心尚未丧尽、倘叨天恩得脱此污辱之地,而使之蹈汤赴火,死于功名,甘心如饴矣。但恐罪恶深重之人,不能有此自新之路耳。”花天荷道:你可认得本镇是谁?赖秀才道:“小人乃囚犯该死之人,如何认得天官老爷?花天荷道:“你若认不得,可跪近前,抬起头来,细细看个明白。”赖秀才听得镇戎吩咐,只得爬上前两步,略略抬起头来,往上一观,方看见便是县门前围着他厮打的花监军 吃了一惊,吓得魂胆俱散。只好是连连叩头道:“小人该死了,原来就是花老爷 小人该死了!”
花天荷见他惊慌作一团,因吩咐道:“你也不消惊慌,本镇念你是个圣门中弟子,今一旦污辱至此。虽你自取,实亦可怜。今日本镇不念你的旧恶,转认你作个故人。欲吩咐驿官与你除了名字。放你回去。心下何如?赖秀才听见。连连叩头。道:“罪人触犯天颜,死有余罪,乃蒙天高地厚,不受诛戮,不致其死,真恩同再造矣”花天荷因即传唤驿官来。吩咐道:“这个赖徒夫原是个文学生员,本镇要带他去军前立功。你可在驿册上除了他的名字。”驿官领命而去。花天荷因又对赖秀才言说;”你驿中徒夫的名字,本镇巳与你除去了。你这番回去,须要作个好人。不可又去作恶,负了本镇释放之心。”赖秀才见吩咐驿丞果除了徒夫的名字,感荷不胜。因再三叩谢道:“小人从前作过无限之恶,花老爷一毫不究。反哀怜死命。而曲赐生途。小人虽是禽兽,而受恩如此。亦愿项领俱捐,而少报万一矣 况故国回去实无面目。适又闻花老爷有功名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