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的人。只因去大连,是为我民党的秘密紧急事,一则说出来防人知道,二则那时手中的盘缠不多。告诉你要走,不算清帐,恐你挽留,误了我的事,所以瞒着你走。你素知我系民党要人,举动是与常人不同的。你于今且回去,我明日定到你馆里来,我还是要到你那里住的。我们老宾主,有话都好商量。”馆主人听了李锦鸡一篇鬼话,到底摸不着头脑,有几分认作真的,连连点头道:“原来有这些原故,先生能再到小店去住,自是感激。只是赵先生的那封挂号信,邮便夫来了几次,问我追赔那汇来的钱。先生可怜我做买卖的人,如何受累得起?望先生出来担认一声。”李锦鸡听了,又加上了一层慌急,思索了一会,忽抬头向馆主道:“那信是赵先生托我收领的,如何邮局能问你追赔哩?赵先生动身的时候,将他的图章交给我,托我替他取款,背了脸就不承认吗?这还了得!这事不与你相干,我去邮局办交涉便了。你放心回去,包管邮局不再找你了。此刻时间不早,邮局办事的放了假,明日我办好了交涉,便到你馆里来。”说完,气忿忿的骂道:“赵明庵那东西,这般教我丢人,还了得!决不饶他!我和他同乡,又是亲戚,他的钱我又没拿着使一个,也替他还了帐,如何又追问起来?”李锦鸡一个人叨叨的骂个不了,馆主也摸不着头脑,见说得这般认真,便将心放下。李锦鸡骂时,下女来问菜已弄好了,就开上来么?李锦鸡借着收科,叫快开来,添一个客饭,打五角正宗酒来。馆主忙装出告辞的样子,李锦鸡拉住笑道:“你我还客气些什么?已招呼他们厨房弄了几样中国菜,随便喝口酒。你又是欢喜喝酒的。”
馆主听说,也笑着仍坐下来,谢了几句。李锦鸡偶一回头,见女学生的花布书包还摆在桌上,心中大喜,忙起身收在柜里。
下女开上饭来,陪着馆主饮了几杯酒。吃完饭,哄着他去了。
从柜里拿出书包来,打开一看是几本法文算学教科书。看书面上写着“有马藤子”四个字。李锦鸡寻思道:神保院对门有所洋房子,门口挂着“法学士有马通辩护士事务所”,说不定是她家的,我等着就是。她明日上课,必来这里取书包,怕她不送上门给我取乐吗?心中一时高兴起来,将书包裹好,仍纳在柜里,思量明日如何打点东乡馆。忽听得王立人在门外喊道:“老李,今晚是元日,我们看夜市去么?”李锦鸡道:“去没要紧,只是没有多味。”王立人推门进来笑道:“同去看各人的运气何如?谁吊上了,谁带回来睡觉。”李锦鸡笑道:“谁也吊得上,要看什么运气。”王立人摇头道:“谁去吊淫卖妇?人家的女儿也未必一吊便着。”李锦鸡笑道:“你说谁家的女儿吊不着?只你吊不着罢了。你吊的手段原来不高。”王立人道:“我的手段为何不高?”李锦鸡道:“也不知道怎的,你总得露出些缩脚缩手不大方的样子。想是和下等淫卖妇混久了,染了些下作气,高尚女人见了一定不欢迎的。”王立人笑道:“哪有这话,我们就同去试试何妨。”李锦鸡点头,也不戴帽子,同走了出来。一路说着话走到三崎町。但见两边的路摊,接连摆着,形形色色的小买卖,无般不有。街上往来的人,从高处望去,只见人头如波浪一般,簇簇的涌动。少男幼女,也不知有多少。借着这时间做媒介,李锦鸡、王立人入了人群。
既特为此事而来,白免不得各自留神物色。两个人四双眼睛便如拿空饿鹰左顾右盼,略可上眼的,不是在她手上捏一把,便在她屁股上抓一下。被抓被捏的女人,一个个都眉花眼笑,也有回捏一把,回抓一下的。各自都以为没别人知道。其实到这里来的,遇了女子,谁不留留神?只各自瞒着自己罢了。李锦鸡挤来挤去,始终遇不着一个可观的。幸他是被动,原没有出来吊膀子的心,可以稍自宽解。正挤得没多兴味,忽闻得一股异香,人缝开处,一个西装美女挤过来。李锦鸡不看犹可,看了真是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胡女士。李锦鸡此心不死,想挤过去。见胡女士背后又挤出一人,一把握了胡女士的手。李锦鸡认得是黄文汉,忙缩了脚不敢过去。黄文汉身材高大,胡女士本来矮小,并肩走起来,更显得一长一短,黄文汉弯着腰才能和胡女士说话。李锦鸡见二人情形很亲密,赌气往人缝里钻。钻到一个拍卖摊旁边,见围的人多停了步,睁开眼睛四处一溜,早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背后,站了一个王立人,正用手插在那女子袖里摸索。那女子只做没理会,咬着嘴唇看拍卖人高声大喊。王立人诚心诚意的,和使催眠术一般。李锦鸡看看好笑,心想:王立人毕竟是个下等吊法,这女子分明是个烂淫卖,也值这般不避嫌疑的去吊。左右的人都望着他,他也不知道。等我去吓他一吓,看他怎样。心中想着,轻轻挨了拢去,探着那女子的手,用力揪了一下,忙退到后面。那女子忍痛不过,以为是王立人揪的,“哎哟”一声,翻转身来,朝着王立人啐了一口,骂道:“马鹿,怎的无礼!”王立人吓得缩手不迭,登时红了脸。左右的人都哄笑起来。有些轻薄的日本人,知道王立人是中国人,便叱的叱,骂马鹿的骂马鹿。王立人哪里再立得住脚呢?头一低,钻开了几个人,正想一路钻回馆去,忽被一人拖住。回头看是李锦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