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思索了一会道:“你去借,看能借得多少,九点钟以前来回我的信也使得。我只要能勉强搬来,我就搬来,也免得管理上生多少障碍。只是钱少了,搬不动也是枉然。话就是这样说了,明日九点钟再见罢!”说着起身。馆主人拿着纸笔向王甫察道:“请先生将尊寓的番地留下。”王甫察提起笔,就馆主人手中写了。出来穿了靴子,微微向馆主人点子点头,径归大谷馆来。叫了大谷馆的主人到房中,对他说道:“我家中汇款,还没寄到,一时手中没有钱使。方才向一家商店里借了二百块钱,约明日九点钟送来,请你替我做保。你可能做?”大谷馆的主人,几个月来见王甫察用钱如洒沙土,只在他女儿身上就有数百元之多,久以为王甫察是个大富豪。二百块钱的保,有什么不能做?不待思索的即一口答应了。王甫察安心等候。
次日八点多钟,王甫察还和馆主女儿睡着没起来,下女进来报道:“胜田馆的主人要见王先生,现在外面等候。”王甫察从容起来,唤醒了馆主女儿,收拾铺盖,命下女教胜田馆主人进来。王甫察的房间本陈设得精美,馆主人见了,更缩脚缩手的不敢放肆。王甫察见馆主人额角上流汗,心中好笑他拉客的心思太急,恐怕过了九点钟的时刻,十月底天气,也会跑出汗来,可见他奔波得苦了。当下递了个蒲团,让他坐下。自己和馆主女儿出外面洗脸,招呼了下女送烟茶进去。洗了脸进来,馆主人重新见了礼,从怀中掏了半晌,掏出个手巾包来,就席子上打开,吐出一大捆的钞票。自己数了好一会,送到王甫察面前道:“昨日一日一夜,今日一早晨,四处凑拢来,得了二百块钱,请先生点点数。”王甫察看那钞票,十元一张的只得一张,五元一张的也只得三张,剩下的一百七十五元都是一元一张,心中好笑。也不知他在什么小买卖摊上凑来的,随便点了一点,即撂在一边道:“我写张证书给你,保证人,就是这馆子里的主人,好么?”胜田馆主人连忙道:“还有什么不好。照道理,本不应该教先生写证书才是。不过这二百块钱,不是我自己的,从四处借得来,不能不指望着钱还人家。只得委屈先生,写张证书。到来月底,倘我有力量能还,我一定将证书退给先生。”王甫察笑道:“何必如此客气!我也不是爱这些小利的人。”说着拿纸笔,写了张证书,教大谷馆主人填了保证人名字,都盖了图章,交胜田馆主人收了。胜田馆主人道:“敝馆的房间已打扫清洁了,先生立刻搬去都使得。”王甫察道:“我先教他们搬来。我此刻就得去大森办交涉。”胜田馆主人谢着去了。
王甫察用了早点,跑到巢鸭町寻了个贷间。回到大谷馆,叫了馆主及馆主女儿都到房中,说道:“我因同乡李烈钧近来在大森办了一个体育学堂,定要请我去当生徒监。我辞了几次,辞不掉,碍于同乡的情面,不能不去帮忙。明日星期一,他学校开课,我只得于今日搬进去。请你将我帐算来,我在此清检行李。”望着馆主女儿道:“你帮着收拾收拾。”馆主人及馆主女儿听了这话,登时如掉在冷水里面,半晌没得回话。王甫察叹道:“真是没法的事。我住在这里,几多闲散,几多舒服,岂愿意无端的搬到那冷静所在去?好在办事的人都是我的同志,一切事都可委托,我便每日到这里来一次,也使得。”馆主人答道:“但愿先生如此才好。”说着叹气唉声的去算帐去了。馆主女儿掩着面,伏在席子上哭起来。王甫察胡乱安慰了几句,便收拾行李。馆主女儿哭了一会,禁不得王甫察苦劝,住了啼哭,帮着王甫察将被包打好。桌上几上的零星什物,王甫察已收拾得干净。馆主人送进帐单来,王甫察照数给了,复赏了几块钱给下女。叫了一乘货车,拖着行李,又极力安慰馆主女儿一会,押着行李,到巢鸭町的新贷间来。整理了两三个钟头,连午餐都没工夫吃。整理清楚了,心想:苏仲武的戒指不能不送去。跑到附近一家日本料理店,随便用了些午膳,便乘车到苏仲武家来。
才走到神保町马场照相馆对面,只见胡女士迎面走来,手中捧着一个四方的包儿。见了王甫察,远远地笑道:“到哪儿去?一向不见,我倒很想念你。”王甫察笑道:“你从哪里来?手中拿着什么?”胡女士已走近前,将包裹给王甫察看,道:“还是前月照的相。那回和你在中华第一楼喝醉了,就遗失在中华第一楼。我只道丢了,也懒得去找寻。方才遇了苏仲武,他说我还有像片在他那里。我一时听了,还想不起来。你看好笑不好笑?”王甫察笑着将像片接了过来,就手中打开看了会,殷勤讨了两张。胡女士道:“你不要拿着胡乱送人。我的像片不是给人家做玩品的。”王甫察点头道:“那是自然。你近来的生活怎样?做什么消遣?”胡女士忽然一眼望见王甫察手上的钻戒,且不答话,拿了王甫察的手,看了又看道:“你这戒指是新买的吗?”王甫察心想:若说是借来的,太不体面,只得点头含糊答应。胡女士追寻道:“你何时在哪家买的,多少钱?”王甫察随意说道:“买得老苏的,四百块钱。”胡女士道:“是真吗?”王甫察不知胡女士和苏仲武为这戒指闹过一番口舌,正色道:“不是真,难道骗你么?”胡女士忽然改变了脸色,忿忿的道:“你此刻打算到哪去?”王甫察道:“你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