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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留东外史-清-不肖生-第18页

就得依老夫的条件。第一,你须写个强奸字样给我;第二,罚你一年学费,与我女做遮羞钱。这两个条件,依与不依随你。”成连生道:“小侄何敢不依?只恳老伯略放轻些。第一条,实不如老伯所云,求老伯明见,写个偷情不遂字样罢。”朱正章想了一想道:“也罢,第二条呢?”成连生道:“第二条总求老世伯格外成全,念小侄贫寒,作一百元罢!”朱正章摇头道:“差远了。这一条万不能多减,至少也得二百五十元。”
蕙儿正羞得恨无地缝可入,见他们仍如做生意一般的讲起价来,气忿得掩面回房,拥着被睡去了。可怜朱正章见蕙儿已走,也起身道:“老夫说的数目,你依得就罢,不依就怪不得老夫呢,你快些定夺!”成连生到了这时,想不应允,又恐事情决裂,只得答应了。朱正章见他已经应了,说道:“你既答应了,此刻就将字写好给我。钱限你三日内交齐,此时有多少即交出多少。”成连生道:“三日期限太促,恐怕筹办不出,须求老世伯宽限。”说了一会,议作一礼拜之内交齐。当下成连生写了字样,搜箱觅箧的凑了三十块钱,并交与朱正章。朱正章收了,自回房去。
成连生一个人坐在房里,说不尽那懊悔的情形。悔了一会,将事情的前后左右想了一会,陡觉得这事仿佛像仙人跳。心中一着疑,便越想越像起来。幸喜钱还去得不多,想赶急设法抵赖。奈他刚受了大惊恐的人,心中又正在着急,哪里得有好计较?不知怎的一缕心思,忽触到了他那同乡风月场中老手、烟花队里班头的周撰身上,便如危舟遇岸,不觉大喜起来。
原来成连生与周撰同乡,多年相识,只因周撰平日过于佻达,成连生不愿与他亲密。然见他替人设了几回策,知道他是个心灵手敏,能说能行的少年,这事正用得他着。登时换了衣服,到大方馆来。此时周撰正在房内和松子戏谑,见下女拿着成连生的名片进来,周撰吃惊道:“这位名士怎的不去作诗,倒会起我来了?”知道他必有事故,决不会来闲坐,忙叫下女请进来。松子问道:“什么人,我见面不要紧么?”周撰想了想道:“不要紧。”说时成连生已进来。周撰见他穿着日本大学的制服,手中拿着制帽,面色青黄不定。周撰忙起身接了,送了个垫子请他坐。随指着松子说道:“这是我新姘识的小妾。”松子知道是为她介绍,便对成连生叩了个头。周撰回头向松子说道:“这位先生姓成,是我的同乡,很是个有学问的。”
成连生只得用日语对松子谦了几句,松子恭恭敬敬的送了杯茶。成连生见周撰这般待遇,倒没了主意,不好开口。周撰见他说话没有伦次,以为他家中出了事故,便问近来接了家报没有。成连生道:“前礼拜舍妹有信来了。”周撰道:“伯父伯母想都纳福?”成连生也答了均幸安好。周撰摸不着头脑,不便再问。两下默然对坐了一会,成连生到底忍耐不住,望着周撰道:“卜先,我有件事想告诉你,求你设法。然言之实在赧颜,望你觑平日交情,严守秘密,我才好说。”周撰正色道:“连生这话太见外了,我又不蠢,怎肯将不能对人说的话去对人说哩?你有事只管放心说就是。”成连生遂将事情始末一字不瞒的说了,并说事后自己如何起疑,如何想不出对付的方法,才来问计。
周撰低头静心听他倒完了,始抬头望着成连生叹了口气道:“好事已被你弄坏丁,现已是无可挽回了。”成连生也叹道:“我也是翻悔不该写那字据给他,使他有了证据,难于抵赖,故特请你代筹方法呢。”周撰摇头道:“不是不是,那字据要什么紧!”成连生道:“那么千错万错就是在那两首诗了?”周撰也摇头道:“不是。”成连生道:“都不是,是什么?”周撰道:“事情不要紧,倒把我气死了。这事若遇了我,就请那老杀才有的是气呕。你既要和女人偷情,为何这般胆小,一被人撞破,就吓得那么样的一筹莫展?真是好笑。你还要仔细提防着害淋病呢。”成连生面红耳赤的道:“你这话只在这里说罢了,你又不曾见当时的情形,一味苛责人。若遇了你便怎么样?”
周撰知道自己的话说得过重,便慢慢的说道:“连生,你不要说我是苛责你,凡做一事,须要想到这事的结果。成便怎样,败便怎样,想定了去做,中间纵出了变故,因利害已计得清楚,便不至错愕失据。即将你这事论起来,姑无论他是否仙人跳,或是实心在你这里学诗,只要与那蕙儿确是相与目成了,就只计这事倘被何人知道拿着了,为最不得了。心中一计算,就晓得别人都不要紧,只怕她丈夫拿着。那蕙儿既没有丈夫,即坏了事,也没有大乱子闹出来。何以不怕她父亲拿着哩?这道理很容易明白。因事情闹了出来,同一出丑,而你出丑关系小,她出丑关系大。那蕙儿有婆家没婆家虽不知道,然总之有无都有大关系。你一个男子汉,有什么相干。认真说起来,不过一时理不胜欲,他岂敢认真到公使馆去弄掉你的公费?并且我问你,他到公使馆去,当如何启齿?难道自家揭出丑给人家笑话不成?纵他自家不要脸,他平日又不是个糊涂虫,独不想将你的公费弄掉了,与他有什么好处?他的女儿左右是要给人家睡的,有什么伤心,值得如此小题大做?至于丈夫则真是可怕呢,然都时时有那不可思议的丈夫带马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