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完之后,藤子止不住伏枕痛哭起来。王甫察百般的安慰,才慢慢的收了泪叹道:“我从今以后对人说不起嘴了。你要知道,我一个女子能和男子交际,就只仗着操守清白,人家才不敢轻视。我一失脚,便一钱不值了。我是个要强的,你是这样逼着我,既有了这事,教我以后怎么见人?”王甫察道,“你不对人说,人家怎得知道?难道和我有了这事,面上便带了幌子?”藤子摇头道:“不是这样说。定要人家知道,我才不好见人,那我又成了什么人了?我于今被你一刻工夫,觉得通身骨头骨节都脏透了。就是跳在大海里面,一生也洗不清白。你若可怜我,不变心,使我不受父母责备,不遭世人唾弃,便教我立刻化成灰来报答你,我都愿意。我就怕你应了我姐姐的一句话。我死在你手里不要紧,人家还要骂我不认识人。”王甫察惊问道:“姐姐说我什么来?”藤子道:“不相干。她也不过是一句猜度之辞,并没说你别的。”王甫察追问道:“她猜度我什么?你说给我听。猜错了不要紧,若没猜错,我就改了。”藤子道:“问它做什么?我知道你没有就是了。”王甫察不依道:“她到底说我什么,说给我听,使我好放心。”藤子笑道:“你放心就是,没说你什么。你定要我说,我便说给你听也使得。她不过说怕你的爱情不专一。”王甫察暗自吃惊道:雪子果是不错!我这样的处处留神,她还疑我爱情不专一。怪道别的男子她看不上眼了。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便故意笑了声道:“爱情专一不专一,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不知她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她和你说没有?”藤子摇头道:“她没说,我也没问她。”王甫察道:“你为什么不问她?”藤子气道:“人家说你的坏话,我问她做什么?难道问出你不好的证据来,好开心吗?我的脾气是这样,无论是谁,不能当着我说我欢喜的人的坏话。就是千真万确的,我也不愿意听。不过既有了这句话到我脑筋里面,不能不怕你果然做出爱情不专一的事来。但是我生死是你的人了。你们男子,又是建功立业的时代,东西南北,行止没有一定,难道还能为一个女人留恋在这里,不去干正经事?我也知道我的命苦,不过既有今日,使我享幸福受困苦的权衡,都操在你手里,我也没有什么可以牢笼你的心的地方。不过只求你念我对你没有错处,不见了别人,便将我丢了。那我就为你死了,也都值得。”王甫察道:“你难道真听了姐姐的话,不信用我吗?专拿些这样防我变心的话来说。”
藤子忙道:“不是,不是,我决没有丝毫不信用你的心。你此后是我终身倚赖的人,何能有丝毫不信用你。不过我自己一时失算,不待经过正式手续,便和你有了关系,怕你存个轻视我的心思,我一世抬不起头来。于今是这样,自今日为始,你设法去筹钱来,等到行结婚式的时候,我才和你见面。你若是随随便便的不以为意,那就莫想见得着我了。此刻已将近十二点钟,我要回去了。”说着揭开被卧起来。王甫察留她再睡一回,藤子哪里肯顾,披了衣立起来。
王甫察见她的水红腰卷上,有许多点数猩红的血印,良心上不觉打了个寒噤,也连忙爬起身来。见白布垫被上也有几块,恐怕藤子不留心,被人家看见,将腰卷上的指给藤子看。藤子看了,背过身去。一会儿,又泪流满面系好了衣。王甫察替她揩了眼泪。围了领襟,斟了杯热茶给她喝。藤子就王甫察手中呷了一口,摇摇头道:“不喝了。”王甫察将剩下的喝了。藤子又一边拭泪,一边说道:“我的事,你是必放在心上。不到行结婚礼的时候,我是万不能见你的。”王甫察道:“那又何必这样拘执。我虽竭力筹钱,然等到行结婚式,大约至少也得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清苦,教我怎生忍受!我在这里又没有几个朋友可以闲谈的,你和我有了这事,反和我生疏不来往了,倒不如不和你生关系的好多着。我也不知道你以后不到我这里来,是什么意思。若说怕我再和你缠扰罢,我敢发誓以后绝对的不再扰你。若还不肯信,就请每日和雪子姐姐同来看我一遭。”藤子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若苦寂寞,我教姐姐每日来陪你几点钟就是。要我再来,是万万不行的。”说着,伸手握了王甫察的手,紧紧的搓了几下,咬着嘴唇,一双俊眼望着王甫察的脸。半晌将手一松,现出种极决绝的样子说道:“我走了,当心点儿。你若不上紧,你我永远无见面的日子了!”王甫察虽则无情,到了此时,也觉五内如油煎一般。眼望着藤子一步一步往外走,自己跟在后面,如失了魂魄,径走到门口。藤子回身搂过王甫察的颈,亲了个嘴,脸偎脸的偎了一会。
藤子脱开手,一言不发的走了。王甫察追上去送,藤子挥手道:“你不要送,外面冷得很。刚从热被卧里出来,又没穿好衣,仔细冻了。快进去,我明日教姐姐来。”王甫察不肯转身,想再送几步。藤子急得跺脚道:“你再不回去,我真急了!这多送两步,算得什么呢?”
王甫察打转身回到自己房里,见了垫被上的血印,心中疑惑,怎么二十岁的女子,在日本还有没开过的?况且她日日和男子做一块,这事情真奇怪。莫是她身上来了,或是拿别的血来骗我的?拿电灯照了一会,也看不出是真是假,仍旧脱衣睡下。想了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