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很长。总之周卜先对我不住就是了。当初我和他两个人同住贷家的时候,原说了家用各担任一半,牌赌上抽的头钱,看是谁邀成的局,谁得十分之六。哪晓得他后来只管教我每天出去拉人,和上海野鸡拉客一般,腿都跑痛,拉成了局,头钱抽下来,十有九在他手里。我问他要,他不是说借着用用,便说月底做一起算帐。我想和他吵也是不好,不吵吗,实在受气不过。后来越弄越不成话了,他松子荐给我的幸枝,也和他苟且起来。我忍不住,便和他散了伙。差我四十多块钱,一个也不算给我。没法,只得把平日常来玩耍的人,请了几个到维新料理店,弄了几样莱,教这些人评理。周卜先也来了。你说他乖觉不乖觉,他来吃了个酒醉饭饱,正待和他开始谈判,他借着小便,下楼一溜烟走了,倒花了我四五块钱。你看这事情可气不可气!”
黄文汉笑道:“后来你会着他没有?”郑绍畋道:“会着他倒好了。他吃了我的酒菜不到几天就回中国去了,直到前几日才来。我去会他几次,也都没有会着。”黄文汉道:“还去会他做什么?他还有钱给你吗?你此刻到哪里去?”郑绍畋道:“我到本乡去看个朋友。”黄文汉点点头道:“改日再见。”说完,携着圆子,慢慢的走到苏仲武家来。此时苏仲武刚起来,坐在窗前看梅子匀脸。见黄文汉和圆子进来,忙推了梅子一下道:“你看,你看,姐姐来了。”梅子笑道:“别哄我,姐姐哪得这么早。”圆子已在门口听得,笑答道:“还早吗?”梅子听真是圆子来了,才立起身来笑道:“他惯这么哄我,我只道又是哄我的。我不肯上他的当,就不信他。”圆子笑道:“你的这个人,本来惯哄人的,不信他也罢了。他前日一个人到我那里,说了一句话,我有些放心不下,所以特来看看你。”
说罢,已脱了木屐,同进房来。苏仲武迎着黄文汉笑道:“你今日来得正好。明日是双十节,我正想邀几个朋友来,弄点酒菜,高兴一会子。”梅子先送了个蒲团给黄文汉,再将自己坐的给圆子坐。圆子也不谦让,便坐了。梅子忙着递烟茶。黄文汉笑问苏仲武道:“你想就在这里庆祝双十节吗?我劝你不要劳神罢。住贷间又没用下女,请些客来闹酒,不是自讨苦吃?”苏仲武道:“只要大家高兴,便劳一劳神,也没要紧。”黄文汉沉吟了一会道:“你若想闹酒,倒有一处地方好去。这人你也认识的。”苏仲武问道:“是谁?住在哪里?”黄文汉道:“闹酒在市外好些,市内若闹狠了,旁人干涉得讨厌。我说的是刘越石家里。他住在代代木,一连三家,都是熟人。胡庄近来也住在那里。不如今日去通知他们一声,大家斗份子。今晚就教他们预备,三家合做一块,要闹就大闹它一回。你说好么?”苏仲武喜道:“还有什么不好!我们此刻就去通知罢。”黄文汉笑道:“你真是个小孩子样,何用如此着忙,事情包在我身上就是。”
苏、黄二人说中国话。此时的梅子,早知道黄文汉是中国人了。圆子不知二人说些什么,向黄文汉笑道:“你们议论我们些什么?”苏仲武笑道:“他说嫂子昨晚……”没说完,梅子掉过脸来笑道:“姐姐不要听他。”苏仲武笑道:“你们不听罢了,他实在是说嫂子的话。”圆子笑道:“我倒没话给他说,我妹妹却将你的笑话对我说得不少了,亏你好意思!”苏仲武瞪了梅子一眼道:“我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出来大家听听不要紧。”圆子见苏仲武有些发急的样子,梅子的脸色也不甚好看,忙笑道:“你且将他说我的话说给我听了,我再告诉你。大家一句玩话,你也要认真吗?那就更好笑了。”梅子冷笑了声道:“你们说玩话不要紧,不与我相干,我犯不着挨瞪。真是笑话,我又没开口,瞪我怎的!”苏仲武见梅子着急,翻悔自己鲁莽不迭,赔笑说道:“我瞪你不为别的,我怕你真说给嫂子听,可不要给嫂子笑话。”梅子红了脸道:“便说给她听了,你该怎么样,你干涉不了许多。”苏仲武不敢再说。黄文汉笑向苏仲武道:“你无端要向她们挑战,及至兵临城下,你又肉袒牵羊以迎。算了罢,她们姊妹素来是无所不谈,我真没有资格干涉。况且你自己也时常拿着话到我那里来说。你前日不是还说什么身上两个月没有来,恐怕是坐了喜的话吗?说得你嫂子不放心,昨日就要拉着来看。因来了两个客就耽搁了,今日才一早来。”梅子听了,急得杏脸通红,立起身来,也不管有人在房里,按着苏仲武,只管用那粉团一般的拳头来打。
苏仲武连赔不是,黄文汉坐在一旁,只笑着说:“打得好。”
圆子见梅子气得变了色,知她身体不好,怕急出毛病来,忙起身将梅子拉开,笑着劝道:“苏先生真不懂事,只管是这般瞎说,幸好都不是外人。你我亲姊妹亲兄弟一样,这次看我的面子,可以饶恕他,下次我却不管了。”苏仲武道:“是吗,我又没和旁人说,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要紧。我因为不放心,才去和他们说,恐怕是别的病证,不诊不得了。难道我拿着你的事去给人家开心?老黄有意挑拨,想给我苦吃,你何必信他,将自己气到这样。”梅子也不理苏仲武,坐在圆子身边低着头,也像有些懊悔。黄文汉笑道:“你还说我挑拨,你自己说,是谁先有意挑拨的?”苏仲武连连摇手道:“不用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