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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留东外史-清-不肖生-第258页

杨长子笑着向姓陈的讨喜酒吃,姓陈的并不推却,一口答应:“是应该请的,还得多请几个客来陪陪你。”
杨长子笑道:“我们到哪家料理店去呢?”姓陈的道:“还是会芳楼罢!请你带她先去,我去邀几个客来。”杨长子换了衣服,姓陈的先走了。杨长子带了玖子到会芳楼来。等了几十分钟,姓陈的邀了十来个客来了。杨长子指给玖子一一见礼。说起来好笑,这回喜酒,连不肖生也在座叨扰了。席间杨长子述起前晚所遇那奇怪女子的事,满座的人都不十分在意。惟有黄文汉听了,触动了他好奇之心,将那女子的住址、容貌、服色、年纪,问得详详细细,还用日记本记了。这种喜酒,大家都带着滑稽性质,一点儿不拘形迹,酒到杯干,菜来碗空,食不厌,饮不倦。从十二点钟吃起,直吃到四点多钟,才尽欢而罢。大家要送姓陈的和玖子进洞房。还亏了杨长子说:“人太多了,在街上走招人耳目。”这些人才各自散了。姓陈的算了帐,带着玖子回高田马场住宅去了。不在话下。
于今再说黄文汉听了那奇怪女子的事,心中总有些放不下。从会芳楼出来,乘着酒兴跑到北神保町,照着杨长子说的方向找去,竟被他找着了。巷内的情形,和杨长子说的一丝不错。心想:我只要见她一面,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总要猜出她八九成来。我且站在这巷口等一会,看是怎样?
不知黄文汉等着没有,且俟下章再写。
第八十章 步芳尘权作跟班 闯桃源居然寄宿
话说黄文汉站在巷口等那女子出来,站了几分钟,自己思量,觉着好笑。暗道:她在不在家中尚不知道,如何知道她一定会出来?我站在这里等,岂不是呆子吗?我何不装个初来东京的乡里人,到她家去问路。一刻工夫,谅也没人识破。黄文汉心中是这般想,脚便向巷里走。见里面有所房子的门面,和杨长子说的一丝不错。正待过去喊门,忽听得里面推得纸门响。
此时已是黄昏时候,黄文汉从明处望暗处,尤其望不清楚。只仿佛觉得有人在栅栏门里,将要出外。黄文汉仔细定睛一看,正和杨长子所说的那女子一般无二。黄文汉心想:我站在这里,使她认清了我不妥。不如退出巷口,看她向哪方走,再跟着她,细察她的举动。想罢,即退出巷口,远远的站着。
此时街上的电灯早燃了,只见一个中国装的女子从巷里出来,径向神田大街走去。黄文汉细察她的走路步法及身材态度,都有些像日本女人,便紧走几步跟了上去。那女子时走时停,步看沿街这些店家门口陈设的货物,又不像是要买什么,无意中闲逛似的。黄文汉看她的举动,实有可疑。心想:怪道杨长子钉她的梢,就是我也分不出她是哪类人来。
那女子缓缓的走到锦町,在新声馆门口,抬头望了会门栏上悬挂的活动影戏的油画,—从身边掏出钱包来。黄文汉料道她是要买票入场,也掏出钱来,挨近身去。见她买的是特等票,便也买了张特等的。新声馆的特等座位不多,只能容得十来个人。黄文汉跟着那女子上楼,见特等里面已坐得没有多少隙地。
下女拿了两个蒲团,见黄文汉和那女子同走,以为是同来的。
殷勤向座客要求往两边分让出两个座位来,将蒲团放下,拿了两张影戏单,都纳在黄文汉手里。黄文汉便送了张给那女子。
那女子看了黄文汉两眼,笑着接了,坐下来看影戏。黄文汉见余下的地位很仄,便将外套脱下,拥着坐了。觉得粉香扑鼻,温软异常,眼睛虽也望着影戏,心中却摇摇不定。想道:不知这女子果是何等人?怎的行动只是一个人,又这般欢喜看影戏。看她的神情,老练沉着,很像个老于风尘的。这人若在神田方面住了好久,像她这样欢喜看活动影戏,我是个每日在神田行走的人,何以从前一次都不曾遇着?她这装束举动都是很惹人注意的。只要是留学生,任是何人见了,必得停步望望她。
她若在这里住得长久,我应该早得了消息。杨长子昨夜才遇着,我今日才知道,她必来神田不久。看她这天马行空的样子,若和她鬼鬼祟祟的吊膀子,她必然瞧我不起。况我并没和她吊膀子的心,不过听杨长子说她举动诡异,想研究她到底是个什么样人。她既穿中国衣服,就是日本女人,必也能说几句中国话。
我且当她作中国女人,用中国话和她谈谈,看她怎样?
黄文汉想停当了,便掉过脸望那女子,见她目不转睛的望着活动影戏,黄文汉没有开口攀谈的机会。黄文汉从袋中摸出雪茄来,擦上洋火,呼呼的吸烟。那女子见黄文汉并不抬头看影戏,也觉得奇异似的,不住的用眼来瞟黄文汉。黄文汉便乘着机会说道:“头几幕滑稽剧,是哄小孩子玩的,看着没趣味。”说完望那女子笑了一笑。那女子听了,似乎懂得,也笑着点了点头,并不答话。黄文汉接着笑问道:“女士来东京多久了?”黄文汉的话说得很从容。那女子伸着一个指头,笑答道:“一个月。”黄文汉一听她这“一个月”三个字的发音,知道她确是日本女人,曾在中国北方居住过的。便改口用日本话说道:“女士在中国想必住得很久,所以能懂中国话。中国衣服也穿得如此整齐。我将女士当作中国人,和女士说中国话,真冒昧得很。”那女子反笑着用中国话答道:“我毕竟是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