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陈蒿下车。陈毓邀周撰到家中坐坐,周撰道:“已夜深了,改日再来。”陈蒿道:“你就上车回去罢,到我家中坐着,也没甚趣味。”周撰回身上了车,望着三人走了,才驱车回富士见楼。一宿无话,本章已毕。
第四十七章
小鬼头苦耐独眠夜真马鹿追述求婚书
却说陈毓等归到家中,李镜泓已深入睡乡了。陈毓在本乡座的时候,心中时时挂念李镜泓一个人在家中寂寞。及至归家见了面,想起周撰的那种风流态度,标致面孔来,立时又觉得李镜泓的面目可憎。满拟亲热亲热,只是鼓不起劲来。
李镜泓这一日满肚皮不高兴,一个人也懒下厨房,午晚两膳,都在隔壁小西洋料理店里吃了,家中便一日没举火。夜间独自看了会书,偶然听得外面脚步响,即跑到门口探望,一连望过几次,都是响到别人家去了,赌气懒得再望。看看到了十点钟,便脱衣解带,钻入被中。心想:说是去吃午饭,怎么吃到这时候还不回来?老二那妮子本来就不大安分,只是她姐姐平日却不是放荡不羁的人,这几日一定被老二刁唆坏了,性情大变。并且那姓周的,油头滑脑,一见面就和会亲一般,在老二跟前逢迎巴结,无所不至,贼眉贼眼的,一望就知道是个欢喜嫖的人。老二是这么和他一鬼混,不待说要上当。便是她姐姐,也不免花了心。李镜泓心中越想越难过,睡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过了十二点钟,才听得门铃响,知道是她们回了,也不作理会,拥着被装睡着。
陈毓走进了声道:“睡着了吗?”李镜泓不做声。陈毓又说道:“怎么睡这么死,有贼进来把家具都偷了去,你还不知
道呢。”李镜泓再忍不住了,伸出头来说道:“你也顾家里怕有贼来偷了家具去吗?我看你简直不记得有家了。”陈毓听了这话虽觉刺耳,但自己心里也着实有些渐愧,勉强笑了笑说道:“今日实不能怪我不记得家里,人家的情面,却不过去,教我也没有法子。”李镜泓道:“情面是情面,但是男女的交际每每有因,起初却不过情面,弄到后来顾不了体面,我看还是体面要紧。”陈毓道:“怎么谓之顾不了体面,我丧失了你什么体面吗?”李镜泓道:“我没说你丧失了我的体面,我只不懂姓周的和我们非亲非故,我们一不是富豪,二不是有势力的,他无缘无故的一见面就奉承巴结,无所不至,使钱如散沙似的,请了又请,邀了又邀,端的是个什么用意?他也不过一个公费生,那来的这么多钱使费?”陈毓抢着答道:“你管他什么用意,管他哪来的钱使费?你既不是富豪,可见他不会巴结你,向你借贷。你又不是有势力的,可见他不会求你荐事,借你的声名在外面去招摇撞骗。你还有什么怕他沾括了吗?”李镜泓听了,那一股无名业火几乎攻破了脑门,又不敢发作,逼得冷笑了声道:“我是没有什么给人家沾括,不过一个青年女子飘洋过海,到外国来为的是求学,这种无味的应酬少从场,也不至失了女留学生的资格。留学生的钱不拿来缴学费,买书籍,却专用到酒食游戏上,其为人之邪正就可知了。这种浮荡子弟,在我这个没有学识,没有见解的人看了,简直是个不可理会的。
不知道你们对他有什么情面不可却。”
陈毓见李镜泓说出这些话来,先悄悄的将周撰送给他的物事,放入柜内锁了,恐怕李镜泓见了,拿着当把柄诘问。李镜泓又问道:“姓周的请午饭,怎么弄到这时候才回?半日半夜的工夫,在什么地方,用什么事情消磨的?”陈毓不耐烦多说,随口说是看西洋把戏去了。李镜泓见陈毓答的含糊,更忍不住
要追问道:“什么西洋把势?看了半日半夜。”陈毓生气道:“你既说姓周的简直是个可不理会的人。不理会就罢了,追问做什么呢?”李镜泓也气道:“姓周的自然是可不理会,但是你在外面,费了这们久的时间,为什么不能将原故说给我听,定要我来追问?”陈毓道:“我有我的行动自由,我高兴就说给你听,不高兴不说给你听,也不犯法。”
李镜泓只气的发抖,想数责几句,出出恶气,心里又虑气头上说话不检点,陈毓的性气素大,三言两语说决裂了,难于转脸。待不说罢,气实忍受不住,就在这一转念之间,觉得有无穷的悲苦,不由得两眼流下泪来,拉着被角拭泪。陈毓在电光下看见了,一时动了不忍的念头。笑着说道:“好端端的哭些什么?又不是个小孩子,这才哭的可笑呢。”李镜泓一听更伤心起来,竟抽咽有声了。陈毓大笑道:“罢了,罢了,不要丢丑了罢。你是为我不得在外多久的原故,说给你听么,这也值得一哭。好好,我说给你听便了。”遂从到富士见楼起,如何在新闻纸上,发见了本乡座的英国大力士,如何雇汽车,请吃午膳,如何游十五区,以及大力士如何显技,都说了一遍。
只没说送物事,及周撰和陈蒿亲热的情形。
李镜泓早停了哭泣,至此问道:“照这样说来,姓周的这一日的花费,不是一百元上下吗?”陈毓点头道:“恐怕是要花这们多。”李镜泓就枕上摇头道:“危险,危险!他这东西居心不良,你真得仔细老二上当。”陈毓笑道:“上什么当,难道老二在家养老女不成?早些配了人也好,免得今日这个也来求婚,明日那个也来说合。这姓周的为人,据我看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