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故作不知的问道:“你说的是哪来的话?我真不懂得。”秦次珠伸手在熊义脸上羞了羞道:“你这样子,
只哄得老糊涂了的秦胡子,哄得我么?为什么下女叫你,有客不能来;二妖精来,就没有客了?并且去了那么久,二妖精回来,那种得意神情,我两眼又不瞎了。”熊义也伸手在秦次珠脸上羞了一下道:“休得如此瞎说!青天白日,又不是禽兽,难道有什么事不成?”秦次珠冷笑道:“青天白日,便是禽兽,我看你早就成了禽兽了。在我跟前,何必也这样撇清?”熊义尚待辩白,秦次珠连连摇头道:“罢了,罢了,越说越令人生气!要到胡子房里去就走罢!”说着穿好了衣,蓬头散发的下床,同熊义来到秦珍房里。秦珍只轻轻训责了两句,倒安慰了一长篇的话。熊义记挂着家里,恐怕萧熙寿来,向秦珍说了,告辞归家。见下女拿出萧熙寿的名片来,看了看,也没得话说,以为下午必然再来,就坐在家中等候,至晚间尚不见来。邹东瀛回了,说李平书在上野美术馆开书画展览会,从汉、魏、六朝以及于今名人的书画,共有三千多轴,日本许多王侯贵族在那里看了,羡慕得了不得,新闻纸上也极力恭维他收藏宏富,要邀熊义明日同去,宽宽眼界。熊义笑道:“我于书画素无研究,白看了,也不知道好坏,并且我今日因有事失了朋友的约,明日必然再来,实没功夫陪你去。”接着将昨夜三崎座比试的话,说给邹东瀛听。邹东瀛喜道:“这倒好耍子,可惜我没去看。我生性欢喜武事,小时候也曾请师傅在家里操练过半年,后来因为爱嫖,将身体弄亏了,吃不了苦,便懒怠下来,一天不如一天的,到于今是一手也没有了。不过看人家练功夫,深浅也还看得出。在此地有一个好手,轻易不肯和人谈功夫,看去就和闺女一样,谁也看不出他有那么本领。我和他相交得久,知道他的历史,去问他,才肯略略的说些。若在旁人,便骂他几句,打他几下,也逼不出他半句谈功夫的话来。他是凤凰厅人,姓吴,名字叫寄庵,带着兄弟吴秉方在这里求学。他今年
四十岁了,还是童子身。在他说是嫌女人脏,不肯娶妻。知道他历史的,说他练的是童子功,一破身便坏了功夫。”熊义道:“练功夫又不是什么丑事,何必这样讳莫如深做什么?”
邹东瀛道:“有功夫的人,不谈功夫的很多,但他这深讳不言,却另有个缘故。他兄弟曾对我说过,他那凤凰厅的人性,强悍得很,吴寄庵当二十岁的时候,跟着乡里的教师,练了几场拳。不知因什么事,和教师有了点意见,他忽然觉得乡里教师一句书没读,心里不通,练的功夫,必然是错的,也毋庸再去拜师,功夫只要苦练,没有不成功的。他从此一心专练,也没和人比试过,如此练了三四年。凤凰厅多山,山中的野兽极多,因此山下住的都是猎户。吴寄庵也有时上山打猎,但他的性子孤僻,不大和那些猎户说得来。平素猎户上山,有什么器械,他又不曾看见。他就只带着一把二尺来长的单刀,哪里猎得着鸟兽呢?一日他山下闲走,劈面遇着一个猎户,背着一杆鸟枪,肩着一枝丈多长酒杯粗细柏木杆的点钢尖矛。吴寄庵问道:‘打猎去,还是猎了回来呢?’猎户道:‘我在家中坐着,刚听得这山里有野鸡叫,才出来。’吴寄庵问他的姓名,他说叫何老大。吴寄庵道:‘我同你上山去看看,使得么?’何老大道:‘有何使不得?只是你没带兵器,倘若遇了野兽,受伤须不要怪我。’吴寄庵道:‘我枪矛都没有,只有把单刀。我家就在这里,请你等等,我去拿来。’说着,跑回家拿了单刀。
复到那山下,只见又来了个猎户,同何老大立着说话,也是背着枪,肩着矛,装束都一样。吴寄庵问何老大,知道是他兄弟何老二。
“三人同上山,寻觅野兽;打了两只野鸡,不见有野兽了。
正待下山归家,何老二忽然指着对面山上喊道:‘不好了,你们快看,那个金钱豹多大!呵呀呀,那畜牲看见我们了,朝这
山上跑来了。’吴寄庵、何老大随手指着的山头望去,只见离不了十多丈远,一只水牛般大的金钱豹,拖着一条四五尺长铁棍似的尾巴,朝这山上如箭离弦的梭了来,一刹眼就只差了五六丈。何老大吓慌了,来不及举步,左手抱枪,右手抱矛,放倒身躯,往山下就滚。凤凰厅都是高山峻岭,上下都难,他们猎户都练就了这种滚下山的本领,仓卒遇了猛兽,便仗一滚脱险。当时何老大滚了下去,何老二也待要滚,吴寄庵真急了。
他哪曾练过这种功夫,又阻止他们不听,只急得一手将何老二抱的矛夺了下来,丢了刀,双手持矛看豹子时,仅离身丈来远,见吴寄庵挺矛立着,身上的花斑毛都竖起来,鼓起铜铃也似的眼睛,前爪在地下爬了两下,一耸身跃了丈多高,朝吴寄庵扑来。吴寄庵也不避让,挺矛朝豹子的白毛肚皮便刺,恰刺一个中,迎着豹子向前一窜的势,矛陷入腹中尺来深。豹子因用力过猛,窜过吴寄庵的头,从背后落下来,矛也跟着往背后一反。
吴寄庵紧握着矛,翻身见豹子前脚跪了一只在地下,后脚撑起,矛杆太软,逼弯了,幸不曾断。吴寄庵恐逼断了矛杆,再抽出来再刺,只抽出五六寸,豹子禁不住痛苦,狂吼了一声,复一跃七八尺高,矛脱出来,鲜血随着如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