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湘藩真做得利害呢。他把他和鹤子定婚和迎娶的情形写上一大篇,又把他买给鹤子定婚的钻石戒指的发票,和他预备结婚时给鹤子捧的白金花篮,一并送到埚内老侯家里,说是送小侯的新婚贺礼。本来埚内小侯和鹤子定婚是瞒着老侯的,这一来老侯大生其气,责骂了小侯一顿,立逼着小侯退了鹤子的婚。并叫人到朱湘藩那里送回花蓝、发票,说了无数抱歉的话,朱湘藩这才出了一口恶气。谁知菊家商店那个老忘八,因为埚内一方面不得成功了,又想仍旧把女儿来卖朱湘藩几文,便叫鹤子写了一封哀悔的情书,去找朱湘
藩。朱湘藩回他不见,苦等了一日,居然见着朱湘藩,连忙跪下叩头,说其无算自责的话。朱湘藩只冷笑了一声,叫人扶着那老忘八出去,鹤子的信也不开封的掷还了。从此鹤子便不择人的卖起淫来了。”黎是韦叹道:“朱湘藩的心太狠了,半一半文章是做得恰好,后一半文章未免绝人太甚。”
周之冕道:“罢罢罢,我们商议正事要紧,这些话不要说了。”因将黄老三听得周撰的话,对黎是韦说了。黎是韦拍案恨道:“我们同乡会的会长,这么袒恶,还了得!我当面去质问他,看他如何说法?”黄老三道:“妙呵,只有当面去质问他最好。劳山说写信去,我不大赞成。”周之冕道:“我没想到老黎有这么告奋勇,就只写信去了。能当面去质问,还怕不好吗?”黎是韦道:“我今衔的信已经发出去了,这回的仇人做定了,再不努力,一拳打他不死,便留下永远的后患。你们说,万一我们的会场竟被周卜先捣乱了,闹得没有结果,要我们赔偿开会损失不在其次,我们这一张脸放在什么地方去,一辈子不见人了吗?”周之冕点头道:“他就来捣乱会场,也不怕,我们既经伸出了这一只脚,不达到目的,无论如何是不能放手的。林简青为人,我很知道,并不是真和周撰表同情的人。
老黎去质问是要紧,只是我们趁这几日,须制造一种反对周撰的空气,林简青一见风色不顺,他是一个很稳健的人,转舵必然很快。他尽管延期,我这里预备登台说话的人便延期一年,周撰也运动不过去。”
黎是韦道:“怎么制造空气呢?”周之冕道:“我们都有朋友,朋友又有朋友,大家把反对的论调及林简青袒恶的主张,尽力宣传。我前回曾对你说教你做几首竹枝词。我原是想在会场上发给到会人看的。于今林简青既帮他出主意,这竹枝词就得早些发布,也是制造空气的一种办法。”黄老三笑道:“这
还很有力量呢。”郑绍畋也道:“好极,好极。但是我不会做诗。”黎是韦道:“你和铁脚不必做,他两位今夜不要走,我们三个人分担了,不消几小时的工夫,就做起了。明日送到秀光社印刷局去印,秀光社的帐房我和他办过印书的交涉,又可以快,又可以便宜。”黄老三道:“好可是好,但我从来不能做诗,这类竹枝词,尤其看都看得少,你们两位做罢。”周之冕道:“谁是会做诗的!只要七个字一句,也还押了韵,就可发出去了。”黎是韦道:“横竖不要你署名,周撰和陈蒿的事迹,我们都知道,还怕胡诌不出来吗?”周之冕笑道:“你留我们在这里做竹枝词,不又要破费你块把几角钱吗?”黎是韦道:“两三个客膳,我还供应得起,算不了破费。”周之冕道:“不仅是客膳,还得沽几酒来,我们旋喝旋做,才有好诗出来。”黎是韦即拍手叫下女。郑绍畋、何达武齐起身道:“我们不管你什么竹枝词、木枝词,先回去了。”黎是韦也不挽留,郑、何二人先走了。黎是韦对下女说了,要两个客膳,五合正宗酒。
黎是韦又拿出一部诗韵来,放在桌上。一会周之冕笑道:“我已得了第一首了。”随拿笔写出来,黄、黎二人看是:蔓草野田凝白露,樱花江户正春宵。
周郎艳福真堪羡,赢得大乔又小乔。
黎是韦道:“大乔小乔怎么讲呢?”周之冕笑道:“岳州的定儿,混名大乔,你还不知道吗?因为岳州有个小乔墓,所有人称定儿为大乔。”黎是韦道:“定儿我知道,只不知道她这绰号。我的第二首也有了,写出来你们看罢!”黄周二人欣然接着,只见纸上写道:
女儿十八解相思,坠入情魔不自知。
嫁得情郎才几日,雀桥私渡已多时。
黄老三不住的赞好道:“我虽有了一首,只是不及你们好,说不得,也要献丑。”二人看着黄老三写道:须眉当代数袁公,巾帼无人只阿侬。
自古英雄皆好色,又垂青眼到幺筒。
黎是韦拍手笑道:“妙呵,妙呵!周卜先这东西真是个幺筒,你只看他油头粉面的,不是个幺筒是什么呢?”周之冕笑道:“湖南人都知道幺筒就是兔崽,只怕外省人有些不知道的,底下须注明才好。”黎是韦道:“哪有不知道的,便不知道也可想像而得,不必注明。”周之冕点点头,又去思索。
黎是韦所然跳起来笑道:“我这一首真做的好,香艳得很,你们看罢!”说着,提起笔,如飞的写了出来。诗道:桃花憔翠旧容光,姊妹喁喁话短长。
新涨蛮腰衣带减,鬓云还是女儿装。
周之冕赞道:“郭厚温柔,不失诗人之旨。你看我这一首,也还过得去。”当下也写了出来:巴陵城外草萋萋,少妇闺中怨别离。
望断岳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