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剥了原穿的衣服,代她穿上了一件青衣“走到宫里来,见了元主。
两个太监过来叉着颈脖子,喝叫跪下。元主道:“蛮婆子抬起头来。”全太后只得抬头。元主道:“唔,怎么不搽点粉来?来,左右,带她搽粉去。”
全太后没奈何,去搽粉。想起自己身为国母,无端受此奇辱,不觉流下泪来。
又把搽得好好的粉弄污了,如此好几次。元主又不停催促。没奈何咬着牙忍着泪,搽好了出来。元主呵呵大笑道:“好呀!还是一个半老佳人呢!快筛酒来,朕从今不叫你蛮婆子,叫你美人了,你可快点谢恩。”说还未了,就有一个太监来,叉着跪下,叫磕了头;还是叉着脖子,不让起来,说道:“你说呀!说:谢皇上天恩。”全太后没奈何说了,方才放起来。
元主道:“美人,你会唱曲子么?”全太后道:“不会。”元主道:“不会么?左右给她五百皮鞭。”全太后吓的魂不附体,忙说:“会,会。”元主呵呵大笑道:“会,就免打,你要知朕是最爱听曲子的呀!快点唱来。”
全太后没奈何,随口编了一个北曲“新水令”,唱道:望临安,宫阙断云遮,痛回首,江山如画。烽烟腾北漠,蹂躏遍中华;谁可怜咱在这里遭磨折!
元主只知欢喜听唱曲子,这曲文是一些也不懂得的,也不知怎么是一套,只听这几句音韵悠扬,是好曲子罢了。便呵呵大笑道:“好曲子,唱得好!美人,你再来敬朕一杯。”全太后没奈何,再上去斟了一杯酒。
元主此时已经醉了,便把全太后的手,捏了一把。全太后已是满腔怒气。
元主又道:“美人,你们蛮婆子,总欢喜裹小脚儿,你的脚裹得多小了,可递起来给朕看看。”全太后哪里肯递。左右太监已经一叠连声喝叫:“递起来,递起来!”全太后愤气填胸,抢步下来倒身向庭柱石上撞去,偏偏气力微弱,只将额角上撞破一点点,然而已经是血流不止了。元主一场扫兴,不觉大怒道:“这贱蛮婆,不受抬举,快点撵她回去。”左右一声答应,也不管死活,一个抬头,两个抬脚,抬起来便走,一直送到住处,往地下一掼,便回去覆旨。
元主怒犹未息,忽又叫过一个太监来道:“你传朕的旨意,去封那老蛮婆子做‘寿春郡夫人’,封那小蛮子做‘瀛国公’,单单不封这贱蛮婆子,叫她看着眼热,要活活的气死她。”那太监奉了旨,便到三官住处来,大叫道:“圣旨到,老蛮婆子、小蛮子快点跪接。”太皇太后,看见全太后这般狼狈,正自凄凉;忽听得圣旨到,又气、又恼、又吃吓,正不知是何祸事,只得颤巍巍的向前跪下。全太后不知就里,也只得带着德祐帝跪下来。太监向全太后兜胸踢了一脚喝道:“没有你的事,滚!”这一脚踢得全太后仰翻在地。那太监方才说道:“皇上有旨:封老蛮婆子做‘寿春郡夫人’,封小蛮子做‘瀛国公’。快点谢恩。”太皇太后福了一福,德祐皇帝叩了头。太监喝道:“天朝规矩,要碰头谢恩的。”太皇太后没奈何,低头在地下碰了一碰。太监道:“还有两碰。”太皇太后只得又碰了两碰。太监道:“说呀。”
太皇太后道:“说甚么?”太监道:“蛮子真不懂规矩!你说,‘谢皇上天恩。’快说!”太皇太后没奈何,说了,又叫德祐皇帝碰头。德祐不肯。太监便过来,接着他那脑袋,在地上咯嘣、咯嘣、咯嘣碰了三碰。又道:“说:‘谢皇上天恩!’快说。”德祐皇帝哭着说了,那太监方才出去。忽然又是一个太监来,大嚷道:“圣旨到!”
不知又是甚么圣旨,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待使臣胡人无礼 讲实学护卫长谈
话说太皇太后及德祐帝谢罢了恩,恰待起来,忽然外面又闯了两个太监进来,大叫道:“圣旨到。”太皇太后、德祐帝只得仍旧跪下,低着头,不敢仰面观看。只听得那太监高声道:“奉圣旨:“老蛮婆子和那小蛮子仍旧住在这里,交理藩院看管。那贱蛮婆子撵到北边高堵里去,只许她吃黑面馍馍,不准给她肉吃。’快点谢恩。”太皇太后、德祐帝只得碰了头,说了谢皇上天恩。全太后却只呆呆的站在一旁不动。一个太监大喝道:“唗!你这贱蛮婆子,还不谢恩么?”全太后道:“这般的处置,还谢恩么?”太监又喝道:“好利嘴的贱蛮婆子!你知咱们天朝的规矩,哪怕绑到菜市口去砍脑袋,还要谢恩呢!这有你们蛮子做的诗为证,叫做‘雷霆雨露尽天恩,呀!”
全太后没得好说,只得也跪下碰了头,说了谢皇上天恩。那太监便喝叫跟来的小太监,不由分说,七手八脚,拉了全太后便走。从此太皇太后得见了孙儿,却又失了媳妇,可怜那一掬龙钟老泪,泣的没有干时。
宗、胡两人,初到大都,住在客寓里,哪里得知这些缘故?日间又不敢彰明较著的访问;到了夜间,胡仇便穿了夜行衣,戴了黑面具,到处窥探查访,却只寻不着个踪迹。一连儿日如此,不觉心中焦躁。
这一天胡仇独在客寓里坐地。宗仁往外闲逛一回,听得街上的人,三三两两都说甚么“刺客,刺客!”宗仁留心听时,却又听不甚清楚。信步走到大街上去,只见一群人围在一处,一个个的都抬着头仰着面在那里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