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不进,若是进朝的,打听为了甚么事。”那个家人答应了,就一同退了出来。
胡仇听得亲切,暗想:“甚么陈都老爷,要和他们作甚么对。他方才说的,住处很明白。我何不依他说的门户,去探听探听呢!”想罢,翻身向南半截胡同而去。果然见有一棵榆树,对着一个门口,蹿到门内,只见各处灯火全无,只有南院内透出一点灯光,便落将下去。只见一个童子,在廊下打盹。胡仇悄悄的走到窗户底下,轻轻用舌尖舐破了纸窗,往内观看,只见里面有两个人对着围棋,一个八字黑须的黄脸汉,不认得。那一个正是郑虎臣。
不觉又惊又喜,然而又不便招呼。呆看了一会,只得又纵身上屋,蹲着等候。
过了好一会,才听得底下有人声,伏在檐上一看,只见打盹的童子,已经起来,打着灯宠先走,那黑须黄脸的跟着。郑虎臣送至廊下,便进去。那两人径往北院去了。
胡仇又落下来,仍在方才那小洞内张望。见虎臣一个人呆坐着,便轻轻的弹了两下纸窗。虎臣吃了一惊,回头对纸窗呆呆望着。胡仇又弹了一下。
虎臣仍是呆呆望着,不发一言。胡仇又连弹了三下。虎臣惊疑不定,问道:“是谁?”胡仇轻轻答道:“是我。”虎臣大惊,直站起来道:“你是谁?”
胡仇道:“疯道人。”虎臣益发吃惊,走近纸窗,轻轻问道:“是胡兄么?几时来的?”胡仇也轻轻的答道:“多时了!”虎臣道:“此刻谈话不便,你住在哪里?我明日一早看你吧。”胡仇便轻轻的告诉了他的住址,然后纵身上屋,回去安睡。
次日郑虎臣果然一早就来。胡仇不及他言,先要问史华的事。虎臣道:“说来这件事话长,我昨天才从蒙古回来,已经不及见他了。他当日投到燕京来,寻着我,说他师傅说他腼腆,不能办事;所以他要出来做点事,给人家看。我问他要做怎样的事。他说要我荐他去当门客。因为一时没有机会,我就留他在我处住了几天,他却十分体察人情,几天里面,把这里燕京官场的恶习,都体察到了。又对我说,当门客不便行事,莫若当家人的好。又叫我荐他当家人。我十分谏阻,他只不听。我只得把他荐给陈天祥,就是你昨天到的那里。这陈天祥表字吉甫,是一个监察御史。史华倒也欢喜。他说,得便叫陈天祥多参几个厚敛虐民的官,便是他尽心之处。谁知不到几天,被中书卢世荣看见了,欢喜他的姿色,硬向天祥要了去,做了贴身的家人。他本来改了姓,叫‘李华’。这卢世荣把他改了做‘琪花’。”胡仇道:“这又是何意,同他改个女孩子名字呢?”虎臣道:“这里官场,酷尚男色,也是染的鞑了恶习,所以他自愿当家人,不愿做门客。也是图易于进言,易于近身之意。他却也狡猾得很,虽到了世荣处,却还时常到陈天祥这边来,做出许多依恋的样子,说思念故主,不愿随卢氏。意思是要陈天祥参卢世荣。怎奈卢世荣方条陈了规措所,元主就派他办理,十分宠信。陈天祥不敢下手。史华又尝私对我说:‘这规措所是专辇中国金钱到蒙古去的。世荣这厮意思怕中国穷的不得精光,上了这个条陈。我一定要取了他的性命,推倒他的规措所’云云。前天他把查察得世荣办规措所的弊端,开了手摺,送给陈天祥。又说了句来生再报主恩的话。陈天祥也不曾在意。谁知是夜他竟刺杀世荣,自刎而死。天祥昨日得了信,随即据他所开的弊病,具了奏摺。又在摺尾叙明:“世荣致死,系因威迫良家子弟,致被反刃。凶手畏罪自刎’云云。我昨天到时,他摺子已经写好了。今日一早具奏去了,等一会便有信息。”胡仇道:“史华对我说郑兄说反了蒙古王,为甚么在此处?”虎臣道:“我说得他肯反了。到了蒙古,他竖旗起事那天,我就推说和他游说各家王子,便脱身去了。难道我还跟着他受死么?我这个是教他自相杀戮,虚耗他的兵饷,又使他互相疑忌的意思;不然,他们一德一心修起政事来,我们更难望恢复了。”胡仇又悄悄把济南、浙江、广州各路的事,告诉了虎臣。虎臣喜道:“如此便有点可望了。还有一个蒙古王,名叫‘延纳’的,不久就要反了。知照他们,乘时举事,长驱直进,燕京唾手可得。据了燕京,南方不难传檄以定矣。”胡仇道:“郑兄也应该趁此时走了,或到济南,佐理他们办事也好,因为他们那里战将有余,谋士不足。郑兄到那边去,好代他们谋划机事。”
虎臣道:“我也甚想回南边去走二次,得便就行。”胡仇道:“郑兄此时可是就陈天祥的事?”虎臣道:“不,不过我昨天回到这里,暂时借他地方歇住罢了。只听了今天的信,再定行止。”说罢,二人又谈了许多别后的事,方才分散。
到了午饭过后,虎臣满面喜色,匆匆走来,说道:“陈天祥的奏,居然准了。下了诏旨:说卢世荣办理规措所,暴敛虐民,天怒人怨,假手李华,代天行戮,死有余辜,仍着戮尸示众。李华畏罪自刎,不必追究。卢氏私出赏格,拿家属问罪,规措所着即行停止。”胡仇道:“其实卢世荣已经死了,也就罢了,何必又戮甚么尸呢!”虎臣道:“这正是鞑子残暴的行径,也是虐待中国人的去处。如果卢世荣是个鞑子,也绝不至于如此了!”胡仇道:“这么一办,好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