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罗这二万金,将来总有补报的日子。”子奇呆了半晌,回答不出。正是:
方喜文星照门第,偏逢官蠹耗钱财。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新进敢言尚书守旧 名流演说御史触邪
却说宁子奇听说关道要借二万两银子,十分为难。原来这关道姓海名镜清,号芙庵,是北京徐大军机的女婿,极有势力,要不借给他,儿子正要去会试,将来恐怕吃他的亏;要借给他呢,明明是他打把式,决没有归还的。踌躇一会,只得告以实情道:“目前生意不好,二万之数,断然凑不出。竭力替他设法,凑个三五千金罢。”那帐房也不答言,停了一会道:“吾兄果然没得法子想,小弟只好据实回覆敝东了。”说罢匆匆作别而去。子奇送客回来,一肚子的闷气,走到里面,却好魏子盛未去,接下去问他贵友何人?子盛道:“这人是我的同学,姓蒋名虞号富远,到新加坡有十来年了。”子奇叹口气道:“我们在此地经商,实在不容易,方才道台又问我借二万银子,他们升官,我们出款,你道可气不可气?你说到新加坡去,我如今也情愿去的了,只是这银号没有顶下去做的人,我的款子,恐一时拔不出,这事很觉为难。”子盛道:“不妨,我昨日遇着一位朋友,是在上海自来火公司里的股东,现在折了股,要想来汉口做些生意,大约十来万是拿得出的,我去和他说说看。”子奇甚喜道:“有这样凑巧的事甚好,一准奉托。”子盛起身告别,子奇到里面和孙谋说知,父子两人商量,定了主意,待明年将家眷送到瓜洲,自己同魏子盛到新加坡去做生意。只要银号有人顶替,就妥贴了。过了几日,子盛同了那自来水公司的股东来,两下说定,到新年交替。偏偏海道台的帐房,又来牵缠,说好说歹,始终被他讹了六千银子去。
真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过了新年,孙谋和淡然忙忙的收拾行装,子奇将银号交代已毕,取了股本,和子盛办些礼物,大家同赴上海。船到镇江上岸,送家眷到瓜洲去。陈契辛大排筵席会亲,子奇与子盛商量将媳妇安放在瓜洲,自己带了妻妾同走。耽搁数日,孙谋同淡然的考具行李,也整理好了,一起往上海去。慕隐及缀红因翁姑丈夫远行,自有多少别离情绪,雇了一只小火轮,和契辛送到镇江洒泪而别。子奇、子盛携了妻子,搭江宽轮船,不日到上海,赁屋住下。预先写信去托蒋富远租房子店面等,安排一切,自己在上海说定了几家大铺子,将来置办货物,汇兑银两,一总托了人。子盛和他兄弟子明见面,嘱咐了好些话,叫他待时而动,见机而作。
且说孙谋、淡然约莫着覆试的日期已近,就拜辞了父母北上,上了新裕轮船,其时已是二月初了。两家父母,因为远别,说不尽许多感伤,约定了寄信的去处,然后分手。孙谋、淡然上了轮船,恰好船上尽是同年,遇着了余力夫、来孟实、邓亦虚三人,孙谋是和他们在广州相会的,淡然却未曾见过,彼此交谈,颇为接洽。孙谋道:“目今时事日非,我们须要卧薪尝胆,一般做些事业。我有个愚拙之见,想要上个条陈,虽然起了个稿子在此,还未尽妥,请诸君指教指教。”说罢,就在文具箱里,把稿子取出来,大家同看。力夫看了几行,就跳起来道:“开头就说得痛快,切中现在的弊病。”看到中间,又说:“只怕议论太高,有些做不到。”孙谋道:“我已是浅就着说的了。”当下大家看完,一齐佩服。孟实道:“好在面面皆圆,一些不关碍朝廷,只是政府里那些营私的人,有些不得劲儿,那守着呆入股的老秀才,定要把你骂得个臭死。这个条陈诚然做得到,四万万人都要感激你哩!”孙谋道:“诸君不是一味赞美的,这条陈关系极大,须要不吝教诲才是。还有一句话,将来上这条陈的时候,诸君可肯签名,算是我们公共上的。我已约定了同年中有一百多人,广东不算外,还有些江浙的人在内。有的是面谈,有的是信去说的,承他们不弃都肯签名,不知诸君意下如何?”那淡然是不用说,当下余、来、邓均答应签名,孙谋又去拜望了好些同年熟人。
轮船到得黑水洋里,恰恰遇着大风,原来这黑水洋有八十丈深,无风时船底尚有点软软的,这时飓风一起,满船睡倒,呕吐之声不绝。宁、魏虽然尚可支持,也被那秽气薰得难受,整整的一日一夜,不进饮食。到了大沽口,船便停下了,候潮进口,到得塘沽时,水浅不过,船不能行。买办来说,诸位要上岸的,趁早上岸罢,船是不拢码头了。众人听了这话,就有些人打算上塘沽搭火车去。几个有势力的人,去与买办吵闹,叫他备驳船送客。孙谋不管他们,约了魏、余、来、邓四人,用划子驳上塘沽,却好火车已到,大家去写了票子,搬上行李,将待要开。有个外国人来查票,看见众人的行李,放得多了,就要他们出钱,一只箱子须要三元。这些考先生再懦弱不过的,看见了外国人,竟是伏伏贴贴照数拿出。宁、魏四人的箱子,是放在装行李车上的,上面又帖了一张法文单子,所以不要出钱。那外国人袋了一袖子的洋钱,哈哈大笑而去。孙谋看此情形,真是气杀,也无可如何。
到得紫竹林时,后面装行李的车,还未到,原来停了未开,须等坐车拉到紫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