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倒还罢了,只十四家豪杰,心中甚为愤愤,但不肯出头抗违,只得按数捐钱。谁知这伍太爷,想出的法子绝妙,交银子便用钱价算入,作的钱价极高,交钱便用银子算入,作的银价也极高,名为一成收税,其实三四成还不止哩。众渔户都是愚人,那里看得出他破绽,只慕髯觑得清切,心中不服,和十三家豪杰商议,欲抗税不交。当日就在槐树底下喝茶定议,通知众渔户,叫他们不要完税,等争定了再说。众渔户虽然完税竭蹶,却很怕官威,不敢违背,那里肯信慕髯的话。十四家无奈,只得随他们去。果然因这抗税的事,被巡检衙门里打听得李家出头,便出票子拿人,生生的把慕髯捉入衙内一间屋里。慕髯的母亲,是一天离不了儿子的,这日他儿子日暮不归,不由的撑着拐杖,在槐树下等候。隔壁老太婆出来采豆,见他独自站在那里,不觉可怜道:“嫂子为何不回去做饭吃?”慕髯母亲道:“我儿子从来没有晚归,今无没归,放心不下,只得在这里望他。”那老太婆叹口气道:“唉!嫂子不知他被官府捉去了么?只怕明日这时,还不得回来呢!”慕髯母亲听了这话,就如青天里打了个霹雳,半晌方哭道:“我儿子犯了甚事,为何官府要捉他去?”那老太婆道:“嫂子不要啼哭,听说他为了抗渔税的事,伍太爷叫他去当堂讯问,横竖这事是十四家公同抗税的,不是你儿子一人的事,不过问几句就好放回的,你放心等他一夜便了。”慕髯的母亲,听他的话,略安了心,但是怎能不虑,整整的一夜不曾合眼。
次日午后慕髯还未回来,他母亲是真急了,只得撑着拐杖,走到巡捡衙前打听,差人同他说道:“你儿子抗税不完,只怕要解到县里办罪哩,你不替他花几文钱,还恐怕不妥当。”慕髯母亲骇得浑身乱抖,再三央求道:“可好领我见儿子一面?”差人道:“那却不能,如要见他时,除非花银三两,我替你想法子。”他母亲道:“我不晓得这规矩,我手上带来一付银镯子,约莫二两重光景,权时押在头儿这里,等我见过儿子,回家设法来赎罢。”那差人见他年老可怜,勉强应了,领他到监门口,又和那一个差人商量,那个差人狠狠的埋怨他,不该便宜答应。又经慕髯母亲再三央告,然后领到监里,和儿子见面。只见他儿子蓬头乱发,坐在一边,不禁大哭。慕髯见母亲来探监,也觉十分难过。当时母子痛哭一番,商量不出一毫主意。慕髯道:“母亲不要愁,儿子没多余罪名,就是到县里,也不怕的,只是母亲在家,没人侍奉,我的好友陆惕夫,他知道我在监里,必能前来照应,母亲只去告知他一声便了。”他母亲只管垂泪,不则一声,差人来催,只得别子出来。
回家去找陆惕夫,并没找着,他妻子说:“丈夫赶到县城,和李大哥用钱去了。伯母在家纳闷,本要去接来消遣几日,如今甚好,就请住下罢。”慕髯母亲暗思,乐得住下,有个商量,但是思子之心,何时能已,日间流泪,晚上失眠,年老的人,如何搁得住这般折磨,不到三天,已经病倒了。五日后,惕夫才回,说起县里有文书,叫伍太爷把慕兄放出来,大约明后日就好回家,伯母请放心罢。慕髯母亲心上一宽,病也好了些。次日慕髯果回,赶到陆家,见母亲病在床间,惊惶无措,只得延医替他调治。谁知蜃镇没好医生,不服药倒还不要紧,一服药后,闹得痰火上炎,这一晚便气端不止,浑身冷汗,竟呜呼了。慕髯哭得死去活来,又在陆家诸事不便,幸亏惕夫友谊甚敦,倒替慕髯料理丧葬,一月后方才了结。
这时抗渔税的事,抚台已知道了,饬蓬莱县严拿罪人惩办,惕夫得了这个风声,和慕髯商议,聚集十四家豪杰,定计出洋。各家自有渔船,收拾行李什物,连夜出海。谁知别家渔户,探听着十四家豪杰出洋,也驶船跟着来了,足有百十号船,慕髯大喜,就出主意,把各船编成队伍。用铁索连起,制就旗号,以便相认。出口后,幸亏没遇大风,走了数日,尚都平稳。
一日,海中风起,把他们的船,打个回头,一气淌下,收不来口,直到一个岛边,才能下碇收帆。十四位豪杰,站在船头,细看这岛,四面尽是峭石,找不出他的路径,当晚住在船上。次早要探这岛,四面找去,好容易找着一条港,转了几个弯,却见一个深洞。好在大家驾的小船,便望水洞里穿进去,里面漆黑的,不辨东西南北。慕髯命点了鱼油灯,照见洞石内古苔斑驳。行不到半里,果然透出天光,原来是一湾止水,绝好的一个船坞。慕髯等一干人,舍舟登陆,到处闲游,那见一个人的影儿,只百来株几十围的古树参天,树皮都成了青铜色,还有焦烂的树木,倒在一旁。再望前行,却见无数猴儿,聚在那里,啾啾啼啸,仿佛似人坐谈一般。众人举眼看时,原来上面一片果树,深黄淡绿的果子,一颗颗的挂在树梢,料想群猴吃果子已经饱了,所以不复上树。那些猴儿,见有人来,都攀援山石,登时散尽,不知去向。慕髯见这果树外,一带空地,足有数百亩开阔,而且土地腴润,丰草丛生,肚里暗想;此处搭几间茅屋开垦起来,足可过活一世,强如在热闹场中与世人争。那蝇头的微利。一路想,一路走去,谁知转过一弯,便是那停船的船坞边了。
当下众人下船,商议造屋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