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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石点头-明-天然痴叟-第53页

后来付之一笑,叹口气道:“罢罢,天成天败,时也,运也,命也,数也!”遂将此一半残缎破绸,在衙门前,买几担稻草,周回围住,放了一把火,烧得烟尘飞起,火焰冲天。此时吾爱陶已是退堂,只道衙门前失火,急忙升堂,知得是汪商将残货烧毁,气得奴发冲冠,说道:“这厮故意羞辱咱家么?”即差士兵,快些拿来。一面吩咐地方扑灭了火,烧不尽的绸缎,任凭取去。众人贪着小利,顷刻间大桶小杓,担着水,泼得烟销火熄。吾爱陶又唤地方,吩咐众人不许乱取,可送入堂上,亲自分给。这句话传出来时,那烬余之物,已抢干净。及去擒拿汪商,哪知他放了火,即便登舟,复回旧路。顺风扬帆,向着下流直溜,也不知去多少路了。差人禀复,吾爱陶反觉没趣,恨恨而退。当时汪商若肯吃亏这十两银子,何至断送了万金货物,岂非为小失大?所以说:
  嘱一分亏无量福,失便宜处是便宜。
  其时有个王大郎,所居与税课衙门只隔一坦,以杀猪造酒为业。家事富饶,生有二子。长子招儿,年十七岁,次子留儿,十三岁。家人伴当三四人,一家安居乐业。只是王大郎秉性粗直刚暴,出言无忌。地方乡里亲戚间,怪他的多,喜他的少。当日看见汪商之事,怀抱不平,趁口说道:“我若遇此屈事,那里忍得过,只消一把快刀,搠他几个窟窿。”这话不期又被士兵们听闻。也是合当有事,王大郎适与儿子定亲,请着亲戚们吃喜酒,夜深未散。不想有个摸黑的小人,闪入屋里,却下不得手。便从空处,打个壁洞,钻过分司衙门,撬开门户,直入卧室,吾爱陶朦胧中,听得开箱笼之声,一时惊觉,叫声:“不好了!不贼在此。”其时只为钱财,那顾性命,精赤的跳下床捉贼。夫人在后房也惊醒了,呼叫家人起来。吾爱陶追贼出房,见门户尽开,口中大叫小厮快来拿贼。这贼被赶得急,掣转身挺刀就刺。吾爱陶命不当死,恰像看见的,将身望后一仰,那刀尖已斫着额角,削去了一片皮肉,便不敢近前。一时家人们,点起灯烛火把,齐到四面追寻。原来从间壁打洞过来的,急出堂,问了王大郎姓名,差士兵到其家拿贼。
  这王大郎合家,刚刚睡卧,虽闻分司喊叫捉贼,却不知在自家屋里过去的,为此不管他闲账。直到士兵敲门,方才起身开门。前前后后搜寻,并不见贼的影子。士兵回报说:“王大郎家门户不开,贼却不见。”吾爱陶道:“门户既闭,贼却从那里去?”便疑心即是此人。就教唤王大郎来见,在烛光下仔细一认,仿佛与适来贼人相似。问道:“你家门户未开,如何贼却不见了,这是怎么说?”王大郎禀道:“今日小人家里,有些事体,夜深方睡。及至老爷差人来寻贼,才知从小人家里掘入衙中,贼之去来,却不晓得。”吾爱陶道:“贼从你家来去,门户不开,怎说不晓得?所偷东西,还是小事。但持刀搠伤本司,其意不良,所关非小,这贼须要在你身上捕还。”王大郎道:“小人那里去追寻,还是老爷着捕人挨缉。”吾爱陶道:“胡说!出入由你家中,尚推不知,教捕人何处捕缉。”吩咐士兵押着,在他身儿上要人来。原来那贼当时心慌意急,错走入后园,见一株大银杏树,绿阴稠密,狠命爬上去,直到树顶,缩做一堆,分明像个鹊巢。家人执火,到处搜寻,但只照下,却不照上,为此寻他不着。等到两边搜索已过,然后下树,仍钻到王家。其中王大郎已被拿去,前后门户洞开,悄悄的溜出大门,所以不知贼的来踪去迹,反害了王大郎一家性命。正是:
  柙龟烹不烂,贻祸到枯桑。
  吾爱陶查点了所失银物,写下一单。清晨出衙,唤地方人问王大郎有甚家事,平日所为若何,家中还有何人。地方人回说:“有千金家私,做人则强梗,原守本分。有二子年纪尚小,家人倒有三四个。”吾爱陶闻说家事富饶,就动了贪心,乃道:“看他不是个良善之人,大有可疑。”随唤士兵问:“可曾获贼?”那知这班士兵,晓得王大郎是个小财主,要赚他钱钞。王大郎从来臭硬,只自道于心无愧,一文钱,一滴酒,也不肯破悭。众人心中怀恨,想起前日为汪商的事,他曾说,只消一把快刀,搠几个窟隆的话,如今本官被伤额上,正与其言相合,不是他做贼是谁?为此竟带入衙内,将前情禀知。王大郎这两句话,众耳共闻,却赖不得,虽然有口难辩。吾爱陶听了,正是火上添油,更无疑惑,大叫道:“我道门又不开,贼从何处去,自然就是他了。且问你,我在此又不曾难为地方百姓,有甚冤仇,你却来行刺?”王大郎高声冤称诉辩,那里作准。只叫做贼、行刺两款,但凭认那一件罪,喝教夹起来。皂役一声答应,向前拖翻,套上夹棍,两边尽力一收,王大郎便昏了去。皂隶一把头发揪起,渐渐醒转。吾家陶道:“赃物藏在何处,快些招来!”王大郎睁圆双眼,叫道:“你诬陷平人做贼,招甚么?”吾爱陶怒骂道:“贼奴这般狠,我便饶你不成。”喝叫敲一百棒头。皂隶一五一十打罢,又问如今可招。王大郎嚷道:“就夹死也决不屈招。”吾爱陶道:“你这贼子熬得刑起,不肯招么?”教且放了夹棍,唤士兵吩咐道:“我想赃物,必还在家,可押他去跟同搜捕。”又回顾吏书,讨过一册白簿,十数张封皮,交与士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