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擒捉。羊雷手起一拳,打中潘厕额角,仰面便倒。众缉捕一齐抽出暗器,攒拢乱打。羊雷侧身闪过,拔起一支桌脚,横拉将出来,就如猛虎一般,势不可当。近身的皆被打倒,离远的倒退出门外,喊叫地方救应。羊雷飞奔人去,又打倒数人。
比时欲待救了潘屿同走,见镇上四围人集,只得单身退步。后面地方保正闻说是大盗,又见行凶拒捕,打伤了公人,聚集四十余名士兵健汉,唿着哨子,执了枪棒,云飞电掣地从后赶来。。羊雷听得喊声渐近,四顾无处躲避,就于路旁板下一杆树杖,反迎将转来,接着众人,大喊一声,打将入去。
众人齐举枪棒劈面刺来。怎当的羊雷力大如山,挺着那连枝带叶树橛,刺地一扫,众人连排儿跌倒。随后又一伙人拥上,又被羊雷掠倒,其余四散奔走。羊雷拽开脚走,径往西北山径中去了。地方保正见羊雷去远,不敢追袭,搀扶打伤之人,回至西官镇,与缉捕等共五十余人监押潘屿,同往三水县来,见大尹细禀其事。大尹亲验众人之伤,十分骇异,缉捕等与地方人役破颅折臂、损目伤脸、血肉淋漓者,共三十五人。大尹大恼,不由潘屿分辩,拖翻打了四十竹片,发下狱中监候。
次日,拘唤潘屿浑家并潘有廉父子四人、通族邻里,细加审鞫。潘有廉道:“小人三子懦弱无能,只可坐食,故将二千余两血本,托与义男潘屿、潘鹿,随恶侄同至浙地收买缎匹,为餬口之计。不料潘屿暗清远县大盗羊雷,杀死潘屿,将资本尽行劫去,复设谋出首,幸清远大爷参破,监候狱中。小的已经告明,蒙老爷差公人勾唤恶犯,为义男仲冤。谁想巨盗羊雷肆恶伤人,复行遁去,求爷台只将潘屿严刑拷讯,自有羊雷下落。”大尹唤潘屿审问,这潘屿连声叫屈。未审怎生分辩,再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三回 三戒铭心权避迹 一餐大嚼定交情
诗曰:
少年锋气不寻常,侠骨棱棱义泰山。
退敌一身威拔距,辞亲三戒泪成斑。
挥戈浪战谁为弱,赤手相持孰是强?虎啖坦然成莫逆,英雄何必治行装。
话说潘屿因潘有廉当官一口咬定,要他还羊雷下落,上前分辩道:“潘屿、潘鹿原系伯伯之人,为闲家事寥落,将此二仆卖于小人,现存文契,通族尽知。小人见二仆颇善经营,故带他出去帮助生理。谁想兽伯因承继不遂,用银二百两,暗嘱二仆于峡山岭下谋害小人。天幸本村猎户羊雷路遇,一时仗义将潘屿搠死,为何反诬告小人谋财害命,实为冤枉,乞爷台电豁超生。”潘有廉道:“恶侄言语含糊,难逃老爷天鉴。既云小人寥落,为何又有二百两银子贿嘱仆人谋害?只此一端,立见情弊。小人白雪雪二千三百两银子交付与他,彼时侄媳韦氏眼同收贮。老爷不信,只问他便知真假。”大尹唤韦氏近案前推问。韦氏道:“丈夫临起程时,伯爹原面付二千三百两银子,妇人眼同收拾。去后路上谋害事体,妇人实不知情。”潘屿大怒道:“哦,哦!潘鹿讲你与恶兄有奸,我兀自狐疑不信,今日串同一党,倾陷丈夫,奸情毕露,天理何存!”大尹发恼道:“我这里是什么去处,辄敢高声喊叫?”令左右掌嘴。潘屿含屈,不敢做声。潘有廉又道:“小人义男潘鹿现系清远县狱中,求老爷差人提回,并吊潘屿尸首检验。还有拒捕强徒羊雷,在逃未获,恳天恩作速追拿。”大尹道:“我已知道,不必多言。”
当下将潘屿加上镣杻,押入大狱。已外一应人等,暂回候审。被伤之人,亲属领回医治。一壁厢拣选合县能事积年捕役六十余人,分头挨缉凶身羊雷,并亲族家眷。又行下榜谕,四远张挂:有人擒获羊雷出献者,官给赏银五十两;窝藏者,一体治罪。此时天摇地动,遍处喧传。有诗为证:
侠气凌霄戮不平,潜鳞敛甲入沧溟。
任君令出风雷迅,烟水茫茫何处寻。
且说羊雷自西官镇打倒众人,逃脱回大罗山来,一路暗想避难的去处:近村难以藏身,不如下海,另寻生计。只舍不的老母,欲待带了同去,又防掣肘难行;若使弃撇在家,难免官司蒿恼。左思右算,无计可使。又想自行投到,老娘终无靠傍,不如且下海觅了安身之所,再思计策,接母亲团聚,未为迟也。
一路以心问心,算计定了。不觉已到自家门首,意欲过门不入,径自逃窜,急忙忙走了数步,蓦地里心头一转,老母年过七旬,只有我这个逆子,今日惹祸招愆,远离家舍,若不禀明而去,心下何安?母亲不容我去时,另作理会。踅转身,回入家内,见了劳氏,哭拜于地。劳氏惊骇道:“汝送潘官人回三水去,怎么来的甚速,又何故恁地悲切?”羊雷含着两泪道:“儿路遇三水县公差,激怒打伤,欲待远逃避难,只是难舍母亲,不觉伤心痛切!”劳氏道:“向来汝卤莽生事,做娘的训诲不下,致有今日之祸。然事已临近,徒悔何益?汝作速远去,不必因我耽误。”羊雷道:“逆子此去,多分是下海经营,尽有安身之处。但虑娘年老孤零,缺人侍奉,又愁官司惊扰,无钱使费,故此放心不下。”劳氏道:“我虽年老,还喜清健,朝暮织纺,兀能度日。假使官司着我身上还人,我年老人自有圆活,汝当放心前去。”母子抱头痛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