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十亩之大,树木大小共八百余株,卖主是百佛寺富僧文焕,价银三百余金。”
瞿天民笑道:“地虽宽敞可用,只嫌价目太高,小弟焉有此力量?”麻斗西道:“老丈掷数百金如蛟龙去一鳞耳,何太谦如是?果嫌价之太高,待学生宛转赞襄,谅亦可减一二,临期自有权变。”瞿天民道:“暂且告别,容日酌量定了,竭诚奉迎。”
麻斗西道:“这山现有几处宦家图买,事不宜迟,此机一失,谋之实难。”瞿天民佯佯应诺。行至山下,麻斗西作别,往东去了。瞿天民一行人往北而行。瞿璇路上道:“此山宽平开阔,不下十亩之数。山上大木,细点约有百株,其余树木参差不齐,亦有五百余株。况四围石磡、祭台、玄坛等项又且齐备,若费二百余金,亦不为过。”瞿天民点头不语,一齐行至家下,张佛匠别了进城。当晚,麻斗西又到张家探问声口。张佛匠将瞿璇言语对他说了,麻斗西听了暗喜,自去寻华如刚潜通消息。有诗为证:
缁衣嗜利计何深,六出奇谋拜后尘。
世事未来难逆料,此山端不属瞿君。
再说葛鹪自从瞿家受了些言语,自觉惶愧,不敢上门,心下深恨着如刚贼秃破了好事,终日穿东过西,寻张觅李,察听和尚的过失,要和他斗嘴。数日间无隙可入,又不敢擅自去撩拨他,当下昏闷无聊,反袖着手,街上闲荡。自古道:无巧不成话。葛鹪刚刚步出街口,劈面撞见瞿助。葛鹪道:“助哥,往何处去?”瞿助道:“相公着小人到百佛寺中,有些薄务。”
葛鹪动疑,细问何事。瞿助将麻斗西说合去长溪峪看地,并价关卖主,一五一十的说了。葛鹪暗忖:“决是这秃厮勾搭那姓麻的杀才做一档儿。”对瞿助道:“你回家多拜上相公并二位郎君,得暇时便来探望。”瞿助道:“相公待坟山一成,即与太太、安人举殡,恰好忙哩,大官人怎不过来帮兴,难道教官人空过?”葛鹪道:“这是不必讲的,一定来哩。”瞿助道:“凡事携带则个,莫教独自价吃饱了,使在旁站的耽饿。”葛鹪笑道:“若有些肥腻时,决不教汝等白瞧。”对面嘻嘻地笑了一回,分头去了。
后人看了这白日鬼帮闲的好汉,专与人家僮仆等插科打诨,猫鼠同眠,做一首短歌儿嘲他:
白面郎君,学帮了介闹,勿图行止只图介钱。脸如笋壳,心如介靛;口似饴糖,腰似介绵。话着嫖,拍拍手掌,赞扬高兴;讲着酒,搭搭屁股,便把头钻。兜公事,指张介话李;打官司,说赵介投燕。做中作保是渠个熟径,说科打诨倒也自新鲜。相聚时,卖弄介万千公道:交易处,勿让子半个铜钱。话介谎,似捕风捉影;行介事,常记后忘前。害的人虎肠鼠刺,哄的人绵里针尖。奉承财主们,呵卵脬、捧粗腿,虚心介下气;交结大叔们,称兄弟、呼表号,挽臂介捱肩。个样人勿如介沿门乞丐,讨得个无拘束的自在清闲。
这葛鹪别了瞿助,信步走至大街,踅出河口,只见龚敬南。站于新桥顶,看小厮们放纸鹞戏耍,仰着脸喝声道:“好风,好风,这一会子飞入云眼里去了。”不提防葛鹪溜在身后,高声喊道:“老龚,好高兴哩!”龚敬南唬了一跳,急回头,见是葛鹪,骂道:“死杀才,吓我这一下。”葛鹪笑道:“这唤做活惊杀,吓死猫狸好合药。”龚敬南道:“休得胡讲,你从何处来?”葛鹪道:“适间不意中询知华和尚机谋好狡,夺人道路,特来寻兄商议,恰好于此凑遇。”二人携手,径落桥下站定。葛鹪将华如刚转托麻斗西捱身入步,往瞿家勾合买山一节,对龚敬南说了。龚敬南道:“这一片山委实有些气脉,非百佛寺和尚之产,乃东门陈写真家祖茔。若使老瞿见了,多分要合手呢。”葛鹪跌脚道:“若这段交易成就,却不便宜了这秃厮?怎地设计破之,方称吾意。”龚敬南低头思忖,无计可施。正踌躇间,忽听得“刮搭”地一声响,只见一个老子从桥心滚将下来,将一桶子冷饭倾翻满地。二人抬头细看,这老子不是别人,乃碧云庵中打斋饭的老何,原与龚敬南相识。二人慌忙扶起,老何一面发喘,两手托着腰,蹲倒地上。龚敬南将饭拣在桶内,扶老何到一座茶坊中坐了。老何喘了一会,方才神定。龚敬南道:“你老人家怎不细腻,跌这一下子,却也利害。若有一差二误怎好?”老何叹气道:“前生不修,今世里罚作孤苦道人,受这腌臜婆娘的鸟气。今日若不是二位扶持,险些儿跌死了也。”龚敬南道:“你在碧云庵中,却也清闲自在,受谁的气呢?”老何道:“我初进庵时,且自清静,看待也好。近来小庵主与百佛寺华和尚勾搭上了,那秃驴多疑,憎我碍眼,暗中挑拨庵主,终日絮烦,是要逐我出庵的意思。昨晚买了一个猪蹄了,二人正待吃酒,谁想被一猫神咬了去,将我百般辱骂,好不闷人。今日出来,脚步也把捉不定,两眼似遮暗的一般,这一下跌落桥来,好生干系!”龚敬南听了这话,暗喜中题,劝道:“老人家不要烦恼,将就些罢。”老何道:“庵主的言语,兀可消受。叵耐那秃球无状,委实恼人。怎能彀咬下他一块肉来才消此恨,只是奈何他不得,干呕这恶气。”
葛鹪听了一会,忍捺不住,唆口道:“老何,我老葛代你出一口气何如?”老何道:“我的爷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