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低头叹息,愤愤不悦。媚姐忙问道:“大官人所瞧甚药,如此烦恼?”瞿瑴支吾道:“此药乃一片辛热之剂,孕母服下,日后孩子多生疮毒,可恨庸医用药之妄!姐姐服药,休得恁地造次。”媚姐也有八九分猜着了,忙应道:“多承大郎吩咐,妾身感戴不尽!”瞿瑴道:“一家人怎讲此话?向后切宜谨慎。”吩咐毕,转出厅外,料理家事。至夜分,进卧室中来。只见房门半开半掩,丫鬟坐于门口杌子上打盹,桌上点着一盏灯,浑家和衣倒在牀上。瞿瑴发放丫鬟先睡,次后脱衣息灯,也上牀来。张氏发恨道:“哦,哦!”这“哦哦”之声,原系妇人振威的熟套。不知“哦”里说出甚话来,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五彩落水全生定 媚姐思儿得受病
诗曰:
五彩呈祥产不凡,妒生尤物起波澜。
金莲谩促心何毒,玉柱端跌体不伤。
寄食远乡情曲尽,痛钟心腹命先亡。
任君用尽机关巧,岂解乘除有上苍。
话说张氏正在媚姐房中调药,偶被丈夫冲破,那一腔烦恼填塞肺腑,闭目静睡,温习那相骂簿儿。候至更深,瞿瑴入房安宿,张氏发狠道:“你也来睡了,何不与媚姐同榻,回来倒滥怎的?”瞿瑴道:“好不贤达妇人,信口地放出鸟屁!”张氏道:“好端端地人在那里服药,蓦地里闯将来失张失志,嚼了半日鬼话,你见兀谁下甚毒药,害你心上人?”瞿瑴道:“蠢妇人讲的一片野话,明明的满地药片都是那破血堕胎之物,其中情弊显然,何须强辩饰非,自文其过!”张氏道:“纵是我,你便怎么?”瞿瑴笑道:“夫妻情分,便怎么你呢?只是举着眼便见青天,我做丈夫的行事不差。”张氏捶胸道:“好一位菽麦不分的丈夫!我做妻室的,假使干些暗里模糊之事,只因为着家计,日后终身受用,终不成谋的下来,拿去与爹亲娘眷用了。我为你省吃俭用,带着三灾四病料理事务,实指望胜如他人,争一口气哩。谁想你不知好歹的蠢货?空教我用一片心机,恨死人也!”瞿瑴意欲争竞,想起日前悬梁自缢之说,不敢多言,捺着气假做睡着,任凭浑家唧唧哝哝絮聒了一夜。
瞿瑴巴不得天晓,跳起身且出外厢去了。少顷,瞿璇出来,弟兄相见,问及兄嫂夜间相争何事,瞿瑴道:“我与你已逾自立之年,俱未有子,天幸媚姐得了身孕,侥幸产一孩童,乃莫大之喜。彼既有恙,贤弟何不请明医疗治?用那堕胎暗损之剂,若非我回来撞破,几乎弄出险来。”瞿璇道:“那日三个医人用药,一色两剂,是弟亲目睹的,怎有堕孕的话?这事实为变异。”瞿瑴道:“个中情弊,为兄的难以明言,弟但意会便了。我即往外乡取帐,家中事务,你可用心检点,莫被外人谈笑。”
瞿璇唯唯领命,瞿瑴辞别兄弟,依然出门去了。这张氏被丈夫识破了机括,恐虑员外知道,向后也不敢轻易举事。过了月余,瞿天民父子二人都已回家,并无话说。
不觉媚姐十月满足,于永徽六年八月初三日寅时产下一男,生得方口大耳,细眼长眉。此时天气晴朗,车盖大一片五色彩云覆于瞿家屋顶,经三昼夜方散,远近见之,咸以为异。
瞿天民因彩云之兆,小名取为五彩,官名瞿琰。数日前,偶然庭前柏树开花,又名廷柏。这孩子原是有来历的人,从离母腹已及四载,并不见有些灾厄,举家惜如珍宝。只有张氏心怀不平,奈何无隙可乘,因循捱过数载。忽一日,正值六月炎天,侧厅池内荷花盛开,使女小金领了廷柏,往池边看荷花闲耍。
张氏见了,也踅到池边来,立了半晌,忽见一只白犬从西首摇头掉尾而来,此际陡生毒计,唤小金道:“池西岸有犬来,好看着小叔。”小金急抬头看犬,张氏举右足,将廷柏肩膊上。用力踢去,只听得扑通一声响,那小孩子已滚下池里去了。小金猛听得水响,急回头看觑,只见小主已滚下水里,欲救不能,大声喊叫。张氏一面走着,骂道:“好大胆的小淫妇,怎的不小心,把小叔撇在池里?”佯佯的也鹅声鸭气的叫人捞救。瞿天民正坐在亭子上乘凉,忽听见有人喊叫,急奔出看时,只见廷柏水淋漓地坐在池子中心挂鱼网的木桩上耍笑。此时举家男女都各惊骇来瞧。瞿天民急唤识水家僮浮水抱上岸来,合家欢喜无限。喝小金跪于亭中,瞿天民举杖要打。小金哭道:“我领小叔在池子边看荷花,大娘子也随将来,蓦地里唤我看犬,未及抬头,猛听得淅刺地一声响,却是有人推下水去的一般。这不干我事,求员外饶耍!”瞿天民不做声,只将小金打了几下,众人解劝,随机住手。其间也有人省得是张氏毒计,但不敢声扬耳。
当夜,媚姐把从前聂氏报知的言语并张氏请全伯通用药之事,细细对瞿天民说了。瞿天民也不回言,只吩咐用心看这小孩子,不必多讲。这时候心下也明知是张氏不贤,奈是儿女情分,怎好说破?暗中思忖调停之计,一连数夜不得安寝。
当日坐于书房中纳闷,苍头报说舒州刘小官人差人赍书礼问安。瞿天民接了,拆书看时,书云:
辱侄刘仁轨顿首百拜,致书于伯父大人。前不肖自别台颜,路遇爹爹,言洛州帅府建功,转升宋州别驾。因解粮赴京,率不肖同往。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