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出公座,挥关赤丁收领宝物速去,唤军校把印星拖翻,喝教行杖。印府众虞候见了,慌的滚入堂上,哀求代家主受杖。刘廉访振怒,尽教逐出。印星见此光景,谅来挣揣不起,忙改口道:“治生因一时不明,忿怒中出言忤犯,乞老爷看『斯文』二字饶恕,以全体面。”刘廉访呵呵大笑道:“好一个『斯文』二字,岂不活活羞死人也!你看世上几多恶少,倚着父兄势耀,戴了一顶儒巾,穿了一领公服,出入官厅,戕虐良善,目中不识一丁,面皮厚有三寸,提起这样斯文,更为可恼!”拍案喝教行杖。军校们吶一声喊,将印星拖翻在地。
印星高声喊叫:“乞暂停杖,待伸一言,受责不辞。”刘廉访唤:“且住手,有话速讲!”印星道:“小人说『斯文』二字,实为有愧,恳爷台念家叔一面之交,垂怜宽宥,恩切再造,没齿不忘!”刘廉访道:“汝讲面奏朝廷,辨一曲直分明,是要与我做对头了。大丈夫宁死不屈,为何乞怜于我?”印星道:“小人失心狂悖,肆言忤触,爷台加以鞭朴,理法允当。但小人金创举发,痛苦难禁,今复受刑,顷刻毙于杖下。小人死不足惜,但家叔无子承继小人,小人若死,宗嗣必绝,望老爷体好生之恩,念家叔情分,宽恩饶耍不惟小人感戴,举家存殁沾恩。”刘廉访暗忖:“本该一顿竹片,开除了这厮,为民除害。可惜印门绝后,有伤阴骘。”
当下夹骂带说的发落了一场。正待举起朱笔,复沉吟半晌,又榷法律大全看了一会,方才动笔写下一行大字。不知拟印星何罪,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木马驿剑侠谈心 蒙山洞苗酋作乱
诗曰:
云飞电掣疾如神,剑侠何由践驿亭?
白刃加身浑不惧,挥毫犹自写家音。
灯前宛转谈心曲,四野鸡声情未足。
临行着意赠兵符,直指边陲威破竹。
话说刘廉访审断印星白昼抢夺平民宝贝这一桩公事,心中大恼,待将印星责谴,因念“绝嗣”二字,有感于衷,拂纸挥毫,写下监票,发印星下大狱中监禁,正是:不愁你势焰滔天,只怕他问官作对。有诗为证:
倚势欺民夺异珍,反羁狴犴受鍃筝。
设非执法无私曲,谁道羲皇照覆盆?
刘廉访怒气未息,将抱状虞候打了三十下,取一面二百余斤重枷,枷于司前通衢示众。此时关赤丁贲禄得了宝贝,不敢留停,飞奔出城,各自取路回家去了。印衙人伴星夜回衙,报知消息。一壁厢赍银两往狱内使用,安顿公子;又遍请州县乡绅连名进司见刘廉访,保领印星出狱。刘仁轨将前事对众备细说了,又把印星所写碧水源流与诸官看,众官皆笑,再三婉言,委曲求恳。刘仁轨允诺,随将印星释放。众乡绅簇拥到客馆,开筵解闷不题。
且说刘廉访与夫人龙氏商议,预整行装,俟候消息,只索打点归闲致仕。弹指之间,倏尔半载。忽一日,县官差人飞报,大谏议谷那律单荐刘爷廉能古博、文武全材,推升果州路总督,旧任马爷立候交代,星夜起程。数日后,圣谕官报已到边州,官吏迎接者陆续而至。刘仁轨选下日期,将家眷发付先行,随后上车,缓缓出关。此时,满城百姓焚香顶礼拜送。刘仁轨恋恋不舍。有诗为证:
耿介不拜权,黎民均感德。
拜别泣都门,黯然心惨恻。
刘仁轨等一行人陆路水舟,已至鄂州界口。忽见瞿家家僮阿晓浑身缟素,沿江飞骑而来。见了刘仁轨车从,滚鞍下马,哭拜于地,怀内取出一绵纸柬帖呈上。刘仁轨接了,看那帖面,乃“讣状”二字,心下惊惶,急展开看时:
不孝罪逆深重,不自殒灭,祸延先考,于月日终于正寝,谨此讣闻。孤哀子瞿瑴等泣血稽颡拜
刘仁轨看罢,哭倒地上,众官吏急急扶起。晓儿已对夫人并小主说了,一齐放声恸哭。龙氏要与做官的同往辰溪吊奠,然后之任。刘仁轨道:“伯父遐升,理应祭奠。但朝廷钦限紧迫,立等交代,如之奈何?”龙氏道:“昨问那推车军校,果州风土民俗如何,彼言此州切近西夷,人皆鸷悍,况洞苗连结,不时反乱,山寇极多,水路最险。目今蒙山洞作变,苗酋骨查腊侵掠边州,地方旧任总督马公差官督兵剿捕,屡遭败衄。马公告病思归,只待新官临任,交割了印信军马,彼好回乡避难。妾身细思,相公以一介书生,位登宪长,功名不为不显,宦囊虽为淡薄,亦可养赡暮景,不如上本辞位,挂冠而回,免去跋涉远方,忧心挂胆。”刘仁轨道:“夫人之言虽善,可惜缓不济事。目今离建州已来将及两月,蓦于半途上本辞官,朝廷岂无疑惑?倘逢物议,难免欺君之责。”
龙氏道:“相公此一行,虽蒙皇上天恩,膺受显秩,妾身逆料,莫非印中贵暗种祸根倾陷?相公亦宜防闲。”刘仁轨道:“不然。彼既怀戕妒,岂无衅隙可乘?反加我以重位也。读书人受君之禄,命悬君手,尽忠前往,生死听天。”龙氏反复劝阻,刘仁轨坚执不从。瞿琰道:“适闻大哥之言,竭躬报国,臣子之职,当然,大嫂之论,明哲保身,知机之谈宜听。弟有两就之计,望兄鉴纳。”刘仁轨道:“吾弟有何高议,即当面讲。
瞿琰道:“小弟本该随哥哥同往,讵料爹爹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