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轨?卿家休得妄言!”戴至德道:“圣明之下,焉敢妄言?如有一字之妄,自干天殛。”天子回头四顾,只见印戟站于龙座之侧,天子点头道:“汝来,试听戴平章讲话。”
印戟趋出,俯伏道:“奴婢供役宫禁,咫尺宸威,一举一动,难逃圣鉴,平章何得遽言叛逆,欺诳圣聪?”戴至德道:“印戟积恶,擢发难穷,叛逆之谋,的有实据。只今杀害五百生灵,以图长寿。即此一端,亘古及今,未见之惨。虽剉骨粉身,不足以偿其罪。”天子失惊道:“延龄积寿,重乎涤身洁行。况杀生乃持戒之首,何以妄害数百生灵?卿言及此,朕甚骇然。”
印戟道:“奴婢托万岁爷天恩,年逾耳顺,即刻受戮,已不为夭,何苦伤生戕命、抠肉补缺?不要讲数百条性命,但无故杀一鸡犬,便觉寒心,怎忍伤及万岁爷良民赤子?只此一节,足显戴平章妆诬坑陷,欺灭圣聪。”戴至德道:“印宫官休得巧言文过,希逃法网。现有冤主韩相、首人骆箨在午门外,候旨面证。臣何为欺君诬陷?”天子道:“既有执证,速宣进见,朕辨明真伪。”黄门官奉旨急出午门,召二人入朝,俯伏阶下。
天子道:“戴平章言,卿二人首告印监妄图长寿,屠戮生灵。这事未否真伪,卿当剖露其实,朕即绳以重典。”韩相俯伏道:“臣习儒不就,家贫落魄,凭中说合,将二子卖入印府为歌童习技。谁想印中贵用方士延龄药饵,取金管插入二子顶门,吸出脑髓食之。可怜二子死于非命,尸骨不知落于何所。可怜臣中年绝嗣,不孝之甚。无奈至于平章府告首,为二子伸冤。得见陛下,臣无任惶悚。”说罢,哽咽而泣。天子惨然道:“残忍若此,死有余辜!”又唤骆箨,问其出首何事。不知骆箨怎么复奏,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印常侍利口饰非 许侍郎庇奸获罪
诗曰:
罪孽滔天迹已彰,强词饰辩冀鸱张。
假饶济恶怜同调,只手难遮众目光。
话说骆箨因天子询其出首根由,当下奏道:“臣原为印府门客,宫官因延龄购药,方士莫角求献一丹方,要吃四百九十个孩童脑髓,可以长生不死。印宫官已吸下三百九十七人之脑,其数未足,京师内外精洁孩童搜索殆尽。有监门火者与臣有隙,将臣幼弟筤儿报入,印宫官掷银索弟。臣念父母双亡,只存幼弟,怎忍害之?挈弟逃入戴平章府中,出首鸣冤。现存价银五十两为证,伏乞圣鉴。”奏罢,袖中取一锭大银献上。
天子看了,龙颜大怒,喝卫士将印戟抓下,印戟高声叫屈。天子道:“汝要长生,害及数百生灵之命,寸斩犹迟,兀敢声屈?”印戟哭道:“待奴婢伸一言而死!”天子震怒不允。卫士正待擒下,只听见珠帘之内喝一声:“停着!”天子回首道:“卿有何言?”武后道:“适聆戴平章所奏,只以首告二人为据,一面情词,未足凭信,须待印戟分辩一番。如果情真罪实,方可施刑。其间倘因仇衅生情,拴党诬陷,岂不枉行杀戮?”天子道:“卿言良是。”
印戟道:“奴婢感万岁爷天恩,秉笔内禁。戴至德私行请托,奴婢奉公守法,不与徇私。今日驾言诬陷,祸基于此。奴婢前奉娘娘特旨,拜白马寺住持怀义爷爷为师,遵守佛箴,茹素戒杀,凡一切具性有灵之物,皆不敢伤,反行那杀人取脑、至愚至恶之事?乞万岁爷、娘娘圣鉴!”戴至德道:“现留方士在家,韩相、骆箨呈首,何得喋口强辩,蒙蔽圣聪?”印戟道:“韩相系未面无藉棍徒,骆箨盗银惧罪,戴平章收留结构,嫁祸害人。据彼虚词,诬奴婢杀害三百余童之命。奴婢斗室蜗居,又非荒野坟茔,将那三百余副骸骨置于何地?只此一节,立分真假。”
武后笑道:“印戟这言语讲的明白,终不二节,成那些孩童只生脑子,无有尸骸的么?”喝武士:“抓下韩相、骆箨,发刑部大狱监禁,候旨取决!戴至德妄奏欺君,本当取斩,姑念汗马微勋,削职归省。”戴至德卸下冠袍,谢恩而退。韩相、骆箨押入天牢。
刘仁轨匍伏御案之前,厉声道:“臣有事奏陈,干渎天听。印戟使利口,希图脱罪。那四百口童子之冤,犹为细事。然其阿附权奸,紊乱国政,私结妖民,潜谋叛逆,待其党恶齐发,未免惊动乘舆。臣叨圣恩,职任百揆,敢不冒死奏闻!”
武后听了“阿附权奸,紊乱国政”八个字,连声念诵数遍,猛然笑道:“阿附权奸、紊乱国政。这两句是讲朝内之事。谁是奸?谁为权?所紊者是甚国政?”沉吟半晌,又问道:“卿言印戟私结妖民,潜谋不轨,这是谋叛大逆,罪当灭族,此话更玄。卿且备陈妖民姓氏,并其潜谋作叛之由。稍涉虚妄,罪即反坐!”
刘仁轨道:“臣为国家大臣,不能除妖剔蠹,奠安社稷,尸位素餐,徒生于世。陛下不听臣言,臣当自刎以明心迹,何俟天诛!印戟共事妖党六人,分据于外,只候号令一出,旦夕作乱。臣弟瞿琰,前蒙圣恩,除授为东都司理者。因年幼辞职,省亲于辰溪县,收伏妖邪,亲历其事。臣焉敢妄劾印奸,自取欺君之罪?”武后怒道:“卿既姓刘,岂有弟为瞿氏?总属一党刁徒,侮弄官家耳。卿弟今在何处?”刘仁轨道:“臣弟已临朝外,无旨不敢进见。”武后唤近侍官传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