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松为正将,皇甫实为副将,率领精兵三千,攻取上郡州,即日起程。一面拣选能言军士,赍书分投往各县去了。裘澄暂授帅府参谋,参赞军机,兼署延州府郡丞。查讷、薛举诸将等,俱备守城不出。
且说黄松、皇甫实二将,不一日已到上郡州,令军士摇旗擂鼓,并力攻城。知州席铭探知消息,分拨军民守卫,聚集住贰官员、书吏人等商议。席铭道:“贼兵攻陷延州郡,杀了蒋刺史和镇抚俞福,近来裘州判又举城纳降,贼势猖獗,为首二人,英雄无敌,今既临城,如何区处?”吏目邹闻道答道:“本州城廓坚固,一时难破,所忧者,催粮草不敷耳。堂尊大人谨守城池,火速差人赍檄各郡求救,内外夹攻,方可退贼。”席铭从其计,添军各门固守,遣军健出城,分投各郡求请救兵,并不出战。当晚黄松解围下寨,和皇甫实计议道:“席知州一书生耳,闻我兵至,焉敢迎战?意必发书邻近州县请救,这早晚恐有人出城。公宜分遣人要路拦截,使彼内外消息不通。城中无粮。救援不至,数日间。城自陷矣。”皇甫实道:“主将所见极明。即遣精卒把守东西南三处要路。北首是大寨,谅无人敢过。”将及天晓,三处军士,果然获得数个奸细。解进寨来,细搜身上,惧有求救文书,尽皆杀了。急催军士,并力攻城。果然城内人多粮少,百姓饥荒,怨哭之声不绝。
这城中有一富户,姓甄名雍,原来是个破落户出身,为人刁钻奸巧,佛口蛇心,专务足恭诌佞,习成一家生理,俗言叫做“惯扛帮”,又唤做“乌嘴虫”。帮衬着宦家子弟,赚得些钱钞,纳了本州提控,倚官托势,剥削小民。役满夤缘,当道选作辽州黄泽镇巡检,兼管税务,盘诘客商车辆,大获财利,被人告发。上司驱叱回乡,做成偌大家业,广置田产,只是悭吝鄙啬,为富不仁,亲族邻友,毫无所及。惟图便宜,不顾行止,若得分毫利益,任你唾骂谈论,漫不为意。因此人人怨恶,目为小人,取他一个浑名,唤做“缩头龟”。有诗为证:
看人颜色吃人亏,打骂由他我自为。
笋壳包成花子脸,任藏名号缩头龟。
众百姓见黄松等人马攻城甚急,城内粮食不敷,暗中三三两两商议道:“缩头龟家里钱财满库,米粟如山,我等受饿,他却闭门饱食。我等不如打进他家,抢掳粮食,大家吃些,免得饿死,料官府自救不暇,焉能禁治百姓?”内中有一人,与甄雍是邻居,姓张,排行逊六,向前道:“诸君所言虽妙,但是只图一时之饱,不思杀身大祸。比如抢了缩头龟粮米,就是白昼抢劫,与强盗何异?此乃犯法的事,搅然究治,如何脱身?为今计,不如先差的当之人,吊出城去,投降来将,约定今夜举火为号,砍开南门,接引大军进城。我这里黄昏打进缩头龟家里,将他满门良贱,尽皆杀了,掳劫家财粮食,放起一把火来,就势往州衙前也放一把火,迎接杜伏威人马入来。我等可保身家无事,还有重赏哩。”众人齐道:“这算计甚好!事不宜迟,傥露了风声,其祸不小!”当下就叫张逊六扮做渔翁,披蓑戴笠,扒出水门。走不半里,被伏路军拿人黄松大寨。黄松细问来历,张逊六细道前情。黄松道:“莫不是席知州使你来的?难以听信。”张逊六磕头道:“席铭那厮,不知民情艰苦,一味糊涂。城中缺少粮食,百姓大半饿倒,小人等只为生死二字,来见将军。若有虚诈,将小人监禁于此,但看今夜何如?”皇甫实道:“既如此说,不必疑心。今夜苦果火起城开,便是他的功劳,必有重赏。”黄松将张逊六拘留寨后,遍示众军严装饱食,以待内变。
再说甄雍是夜谨阔前后重门,和一妻二妾子女们,在后厅花轩里饮酒作乐,说说笑笑道:“看这些不成才的花子们,日常间不肯节俭,今遇兵火,却都饿死,怎比咱老爷饱食暖衣,这等快乐!虽是咱天生的造化,却也要人力经营。咱每日积趱钱财,省俭日用,故得如此,提挈你众人享福。自古一人有福,挈带满屋。”说罢,大笑不止。唱道:
咱快活心胸,肉满春台酒满钟,直饮到昏钟动,倾几个青花瓮。
(口茶)!醉了乐无穷。娇娇陪奉,洗脚登床,便把云云弄,管什么围城不透
风!“大娘子与两个小娘子,各奉我一杯,再唱出与你听。”
三位娘行,一个幡竿两木桩。立起似笔架样,坐倒似山形状。(口茶)!
与你熟商量:今宵当长,明夜轮他,后夕在三娘帐!(咳!若是这般,又起
争端了,也罢!)不若今夜都来共一床。
“你儿女们也敬我一杯,我再唱一出你们听。”
白脸黄边,二物从来入手艰。或把绳儿贯,或作攒丝面。(口茶)!财与命相连,有他饱暖,骨肉团圆,庆贺深沉院。富贵由人,说什么天!
这甄雍正在家饮酒取乐,疯獐疯智的骄其妻妾,忽听得门外一片喊起,数百人手执器械火把,一拥而入。甄雍见势头不好,情知劫掳,急忙闪入卧房躲避。未及进门,被一好汉劈头一棍打死,一门老幼尽行屠戮。众好汉搬运粮米,收抬金银衣饰停当,四围放起火来。只见州衙前又早火起,城门大开。城外黄松、皇甫实见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