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花荫。你看这豆蔻花,就是我姐姐模样。再看这满床丝竹,已被尘埋。想你近来,弦管也都生疏了。姐姐这两日不到门前那银塘上,草都青了。我看你许多幽怀,何日得金屏射雀,才得欢容。”柳姬道:“我便是李家人了,如何能有那日。”轻娥道:“我们游玩半日,天色将暮,且与你回绣阁去罢。”正是:
细树含残影,春闺散晚香。
到了次日,柳姬起来,梳妆已罢,忽想起一事,说:“轻娥,我曾许法灵寺绣幡一挂,前几日绣得大半,没情没绪,又丢下了。今日清闲,乘此春和,正好做完,你再添些香去,烹茶来。”轻娥道:“姐姐,牙尺剪刀,金针彩线,俱安在阁子上,沉水香也放在炉里了。我再去烹茶拿来。”柳姬才把幡儿拿起,绣了一回。说道:“奴家如此虔心,或有灵应,也不可知。”只见轻娥走来,说:“姐姐,茶在此,你的幡绣完了,先挂起来看看。”随将幡悬上,说:“呀,你看光彩迷目,锦色迎人,好一挂幡儿。”柳姬道:“轻娥,后日是黄道吉日,你可去法灵寺,寻语空老师,办些香水挂在佛前。” 轻娥道:“晓得。”柳姬道:“我前日教你曲儿,你记得么?”轻娥道:“这几日姐姐不去理会,轻娥也忘记了。”柳姬道:“趁着无聊,试再教你一番。”重新又教唱数回。轻娥道:“多谢姐姐指教。你看,春气余寒,转添愁绪。那红楼之外,浓李落梅,都是些长安仕女,与你倚阑遥望则个。”柳姬一探,说道:“你看,轩车映日过,箫管逐风来。”轻娥道:“姐姐,若非邯郸友,便是洛阳才。待我把帘儿卷起。”忽听一片马嘶,说:“姐姐,那西郊头一个少年郎,骑着匹马,敢打从此间过哩。”柳姬道:“是那骑紫骝的白面郎么?把帘儿放下来。”
且说韩生游春回来,经过此处。说:“这是章台之下,方才楼上的人儿,想在此了。”因下马来,分付小厮:“你且牵马回去,我随后步来。”小厮应声去了,韩生道:“门开在此,待我窥看。呀,有这般好楼阁哩。雕阑十二,真个好观。”听得楼上说:“姐姐,那碧桃花开得烂熳也。”说完笑了一声。韩生道:“可谓一笑东风放碧桃了。”轻娥道:“门外为何犬吠?我去看来。”下楼来,见了韩生在那里探望。“呀,是谁家郎君,辄敢到此。”韩生道:“便是瑶池蓬岛,也须有路。”轻娥道:“谁引你来的?纵瑶池有路,恐无青鸟。”韩生道:“小娘子就是王母使者了。”轻娥道:“呸,你错想三偷阿母桃了。”韩生道:“小娘子,岂不闻,‘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轻娥道:“我又不是郑康成家婢,谁与你诗云子曰。”韩生道:“小生寻春,郊外迷路到此,愿借琼浆,以慰消渴。”轻娥道:“且不要忙,我去问姐姐,肯时擎一瓯与你。”“姐姐,门外便是那骑马的少年郎在此,你嫁得这般一个也勾了。”柳姬道:“这丫头是甚说话来。”轻娥道:“他道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柳姬道:“他可知道‘岂不夙夜,谓行多露’吗?”轻娥道:“茶借他一杯也无妨。”柳姬道:“你与他有甚往来?”轻娥出外道:“快去,快去,偏你会说诗,我姐姐道‘岂不夙夜,谓行多露’哩。”韩生道:“借茶何如?”轻娥道:“他说了,你与他有甚往来。”竟自转去,说:“姐姐,我们掩上门自去也。”正是:
日暮且归去,江城未可邀。
却说韩生,自付道:“这是我邻近人家,到不知有这般绝色。好令人惊魂动魄,须索打听一番便了。”
第三回 佛殿中欣传玉合 幽闺里巧露机关
话说法灵寺,有许多尼僧住持。每日里有那士人随喜的,也有女眷们还愿的,来来往往,甚是热闹。到人散之后,未免也有些偷情的勾当,从来女庵中断无清净的。有词为证:
身如杨柳面如花,削发披缁学出家。道是佛胎容易结,年年生个小呱呱。
右调《诵子今》
其中有两个小尼,一个名唤法云,一个名唤慧月,清晨起来,开门洒扫。法云说:“师弟我这法灵寺,是先朝长孙娘娘盖造的,香火最盛,如今春明景和,多有烧香仕女,随喜官员,都要来此。师父下山去了,且与你打扫殿堂,开门等候则个。”
且说轻娥领了柳姬之命,迤逦行来,说:“此间已是法灵寺。只听得鸣钟击鼓,想禅师们都在殿上了。不免径入。列位师父万福。”法云道:“呀,柳娘子家轻娥姐,为何到此?”轻娥道:“我姐姐向日许下佛前绣幡一挂,今日特还前愿,命我来此,拜上老师父,酌水焚香,通个意旨。”法云道:“家师不在荒山,我们就此行事。”随将法器动了一回,说:“轻娥姐拈香,待我宣疏跪读:窃以金仙出世,启震旦于东方。宝律披文,衍恒河于西界。仰凭法力,缔结良缘。南瞻部洲,大唐国长安,李门柳氏,向许本寺世尊座下,绣幡一挂,今遣侍女轻娥,持赍信香,拜还前件。伏愿韦驼尊者主盟,忍辱仙人普化,过去未来兼现在,明证三生,多福多寿亦多男,消除百难。又愿轻娥,就为厮养妇,也偕鸾凤之欢。若近主人翁,常踮鹭鹚之步。”轻娥道:“佛前休得取笑。”慧月道:“好好,幡挂起了,再与你祝赞视赞。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