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之后,我将你招赘,终身相守,你道如何?”尤光伸着舌头说:“我的姐姐,人命关天,事要三思,这不是玩的!”毛氏照脸啐了一口说:“就拉倒,你要害怕,从今就小用来了。”尤光说:“只怕毛显不肯。”毛氏说:“他也是个心腹小子,再多多赏他几两银子,他无有不效力的。”尤光说:“姐姐既有此美意,学生从命便了。”
当下毛氏命蝴蝶去唤毛显。蝴蝶来至前边,把毛显唤出房来,一面走着一面说话儿。丫环说:“你去了几个月,可与我带了点南物?”毛显说:“好姐姐,我就少喝两壶酒也要买几个钱的东西奉送。”蝴蝶说:“都是什么东西?你说说我听。”毛显说:“绣花手帕、织金裙子、月白双丝腿带、上好脂粉、玳瑁戒子、五色绒线,都在我屋里放着呢,你闲时只管拿去。将心爱的挑下,剩下的给你嫂了。”蝴蝶笑了一声,说“费心。”说话间走至穿堂,见左右无人,蝴蝶拉了毛显一把,二人站住。蝴蝶说:“他们如今叫你如此这般去作此事,你可去呀?”毛显说:“哦,且住,怎么不去?这倒是你我绝好的机会,去,去!”说着,来至上房,说:“姑娘有何吩咐?”毛氏取出两个元宝,一包鹤顶红,付与毛显,把心事吩咐了一遍。毛显满口应承,接过银子,揣起毒物,说:“姑奶奶只管放心,这点小事,小人管保办的妥当。只要姑娘往后多疼顾小人一二就是了。”毛氏大喜说:“那是自然。”当下毛显走至自己房中,把银子递与谢氏,翻身就走。谢氏连忙唤道:“丈夫且住,我有话讲。”不知谢氏有何话讲,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八回 琴堂上屈打成招 穗帐中佯悲洒泪
却说谢氏唤住丈夫,问道:“你往那里去?”毛显说:“姑娘叫我往上米仓去接姑爷。”说着又要走。谢氏着忙,赶至面前。
伸手一把忙拉住,低声巧语唤夫君:“不必胡言支吾我,我方才窗外留神听的真。淫
恶的如花定巧计,叫你下药害男人。若然是奴仆该听主人话,似这等恶作胡行不可遵。
你要助恶将人害,到只怕天理循环报应临。一朝事犯干连上,王法难逃刀碎身。不义之
财休贪恋,快快的送回毒物与纹银。要害叫他自去害,咱们何苦坏良心。行恶之人终恶
报,天道原来福善人。”谢氏之言还未尽,毛显那时满面嗔。说:“老天不管这些事,不
过是刮风下雨或晴阴。你说有神又有鬼,请下瞧瞧我就信真。你说作恶无好报,听我说
说几个人:南庄里有个名叫王铁腿,杀人放火似凶神,今年活了七十二,并无灾病把他
侵。北庄里有个张反叛,大秤小斗苦良民,轰轰烈烈人侍奉,良田肥马守黄金。城里头
有个无二鬼,终朝吃的醉醺醺,打街骂巷欺良善,明取暗算又黑心。又有儿来又有女,
丰衣足食不求人。就是咱本庄住的钱老大,打僧骂道你常闻,杀牛宰马屠猪狗,横行霸
道过光阴,这而今年将八旬登上寿,孙男弟女打成群。那点不是恶的好,这而今鬼神不
佑良善人。鬼神若还有报应,这些人十分强旺主何因?”谢氏说:“报应也须有迟早,远
在儿女近在身。”毛显大笑说:“扯臊,不必多说你放心。这些事,冤有头来债有主,与
我何干腿上筋?”说罢用手只一扯,谢氏跌倒在尘埃。扒将起来赶不上,只见他两腿如飞
去似云。
那毛显不听妻子之言,摔手扬长而去。到了上米仓码头船上,进了前舱,只见伏生吃晚膳,劳勤站在船头,主仆二人饮的正好。毛显向前说道:“见了姑太太,只说买卖十分得意,带了许多土物回来,姑爷叫我来取车装载。姑太太甚喜,说车被费举人借去了,明日一早叫长工赶了来。我怕姑爷惦着,急急先来送信。”伏生闻言,心中大喜,说:“好哇,到底是你,过来喝锺酒罢。”遂斟一大杯递与毛显。毛显接过来,站在对面,三人说说笑笑,痛饮了一回,这才用饭。毛显瞅个冷儿,把毒物下在饭内。伏生吃了半碗,问:“毛显你不吃饭么?”毛显说:“我方才在北庄上吃了饭来的,不吃了。”毛显伏生就把手中的饭碗递与劳勤。劳勤泡上肉汁就吃。毛显一见,暗暗替他叫苦,不好相拦,躲去舱外。
他主仆二人吃饭之后,约有半盏茶时,只觉腹中作疼,躺在床上,说:“劳勤,你来与我捶捶,我肚子疼。”劳勤皱着眉,走至面前,说道:“我的肚子也怪疼的。”伏生喊道:“你这狗才,专管吊嘴!我的肚子疼,你也肚子疼!”一言未尽,只觉一阵紧似一阵。
这宗毒物非小可,入口烧心快又急。起先扎挣挨的住,次后来好似蛇虫把肺精吃。
二人一齐声唤起,失头打滚眼都直。腹中阵阵如刀搅,只疼的热汗如珠往下滴。毛显明
知药性发,故意的向前问虚实。两个船家跑来看,一齐开口问怎的。只见他二人倒在船
板上,眼似銮铃双手撕。扒起跌倒番番滚,滚掉头巾发乱披。连声怪叫如牛吼,一声慢
喘一声急。船家害怕把哥哥叫:“快须上岸请良医。”见他俩大叫几声身不动,七窍内鲜
血直撺往下滴。咬牙瞪眼实难看,气断身亡挺了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