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灯光趁月明。肥肉熟鸡鲜美菜,热酒高斟敬大盅。二人不住把姐姐
让,不知死的王婆尽着力儿吞。不多时沉沉醉,身躯歪倒眼朦胧。鼻声振耳如死狗,槐
氏邹婆长笑容。慢慢与他松衣扣,上下浑身剥个精,邹婆子一面脱着一面骂:“刻薄娼妇
了不成!分文不肯拿出手,一个杂边当眼睛。今朝吃我的便宜嘴,送你去住水晶宫。若干
的银子拿不去,看你心疼不心疼?”槐氏说:“合该是咱们福,老粉头一场积攒到头空。
这是他花中取利阴功损,咱二人只当打个抱不平。”他二人一面骂着忙抬起,把王婆抬至
船边往下扔。咕咚一声刚下去,又听得对面船头发喊声。
原来这边就是高公的坐船。郑安宁与几个防护兵丁因天气甚热,交了二鼓,都在苍棚下打盹。那郑安宁因是在大江面上,恐有不测,时刻防备,歪在栅下,不敢实睡。起先对面船上有三个妇人月下吃酒说笑,后来见醉了一个,躺在一边,那两个妇人与他脱了衣服,抬起来,安宁只当抬进舱中去,又见他似白羊一般,甚是难看,把双睛一闭,只听扑通一声,吓的把二目一睁,见他二人把一个妇人扔在江中去了。小豪杰心中一怒,翻身爬起,一纵身躯,跳过船来,一只手抓住一个,大叫道:“有人害人!”槐氏、邹婆吓的魂不附体,颤作一堆。惊醒了前舱的夫人,忙命院子出来观看,见安宁按着两个妇人,忙向前问,安宁道:“我主奉威远王九千岁差遣进京上本,在下奉令巡更。方才见你这边船上这两个妇人抬着一个妇人扔在江中,因此跳过船来,将他二人拿住。”院子大惊道:“多亏将爷看见,不然我们难免一番口舌了!我们这船是从山东来的,孀居主母带着小主人上京投亲,主母一时慈悲,带他三人上京,乃是好意,不料他们作出这样事来。”安宁问道:“你二人姓甚么名谁?既然是一同避难之人,为何扔他下水?”邹婆说:“老身勾氏,姓邹;这一位是翰林夫人寇门槐氏,因避兵逃躲出来,上京投奔宁波侯海老爷家,是他娘家。呸!不是,不是,是他表兄家。那一个是美人街的挽鸨子,半路撞见的,搭伴同行。”院子说:“管你那些闲帐?我问你为何把他扔在水中?”槐氏说:“那个扔他来?是他失脚掉下去了。无仇无恨,我们为什么害他?”
安宁听了,腹内沉吟,“听他此言,这两个妇人明明是邹婆子与姑爷的庶母槐氏,何不如此如此,带他过去,禀明老爷。问清旧事,与姑爷雪恨,岂不是好?”遂向院子说:“他二人虽非府上之人,害了人命,免不的地方官究治。总无干涉,也要耽误程途。我将他二人带到那边船上,禀了我家老爷,知会了曹元帅,只用一个谕帖,交与地方官,只管开船走路,岂不省许多罗嗦?”院子大喜,连连致谢道:“多承将爷下顾,老朽候信便了。”当下安宁命防护兵带着二人,搭跳回船,禀白高公。这一来,不知怎样发放二人,下回分解。
第五十八回 掌上明珠方入手 天边破镜又重圆
却说镇国王此时尚未安歇,同公子双印父子二人在灯下观看古书,讲些旧典。只见安宁走进来,把方才之事回了一番。高公说:“把他二人带来!”安宁答应,将二人带进,战战兢兢跪在面前。高公问道:“那一位是翰林公的如夫人?”槐氏见问的安详,称呼又好,遂放下心来,答应到:“妾身便是。”高公说:“云龙公子、琼花小姐而今何在?”妇人见这一问,不能回答。邹婆接言道:“都被贼兵冲散了。”高公道:“五松山被曹公子所杀者是你何人?卖入勾栏自刎者又是那个?”二人大惊,一齐叩头道:“老爷,这些话我们全然不懂!”高公冷笑道:“料你不肯实言,唤人来,着实掌嘴!”防护兵答应向前,两个人伏侍一个,揪住头发,垫着膝盖,可喜他二人有缘相会,每日对吃对喝,今门对挨嘴巴。只听乒乒乓乓,只打得满口流红,牙齿乱掉。打到三十上下,忍耐不住,尽情实诉。高公命双印一句句都写在纸上,命把二人锁在后舱。因关系寇公父子体面,令梁氏看守,打发郑昆到那边船上如此回复。
苍头领命到了那船前舱门外,见那老院子连忙迎问,郑昆说:那两个妇人犯着事故,我家老爷要带他们上京请旨定罪。方才之事,与府上无涉,只管放心,明日一同开船走路。命我来不过问了令主人的姓氏,好备照会。”院子刚要回答,只见一个丫环掀起竹帘,走出舱来,向郑昆问道:“这位老人家可是渔阳人氏,姓郑名昆么?苍头说:“正是。大姐何以知之?”丫环说:“你那左腿有些残疾,是怎么又不瘸了?”郑昆见问的有因,遂说:“我这残疾是吕祖金丹治好的,其话甚长,一时难以尽述。”
一言未毕,只听里面呼唤到:“你是郑昆?快来见我。”苍头闻叫,掀起竹帘走进舱来,抬头一看,桌上放着灯烛,上面并坐两位夫人,俱是缟素衣妆,右边那一位明明是二夫人黎氏。老头儿瞥然一见,吃了一惊,往后退了两步,壮着胆子问道:“上面莫非二夫人么?是人是鬼?不要恐吓老奴。”原来这果是黎素娘。自那年跟冯夫人回籍,姐妹抚养孤儿。那冯公子名宝印,十二岁中了秀才。当日冯知县与兵部员外岳老爷十分相契,二人指腹结亲定盟之后,岳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