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道:“你放心,如今酒保也不敢得罪你了。”说着,薛蟠忽要小解,便光着头出去,才站在墙角,忽有只苍鹞往头上一晃,“呀”的一声,往后便倒。
众人连忙看时,只见顶门正中,刚被碗锋嵌入。湘莲发了急,叫快扶到屋中放下,用“铁扇散”敷上。只见薛蟠“哼”了一会,忽高声念道:“碗片,碗片,血流被面;一命一偿,冤魂立现。”说罢,把脚一蹬,眼睛一翻,就呜呼了。
湘莲顿足大哭,一面飞马报知薛蝌,一面吩咐标下道:“天下没有鹞鹰翅膀会藏碗锋之理,若不查出缘故来,我断要你们的命!”这时大家急了,彼此互挤。有一小子说:“刚才出恭,见那弄黄雀的小子也在出恭,那小子因将黄雀架插在墙上,见一鹞子像要拿雀子,便拾起块碗锋丢那鹞子,那知这鹞把翅一展就不见了。”湘莲吩咐:“把这小子拿来”,问时,只见战纠纠:“小的姓张,年九岁。”余的话与兵丁所见相同。
湘莲道:“锁起来,等本府来再说。”正闹时,那鹞子见底下有血,又飞来想吃。湘莲大怒,拈弓搭箭,看准射去,那知鹞子一展趣,又连箭飞去了。湘莲大惊,吩咐:“快与我找!”
众兵丁答应着。
忽报薛大老爷来了,湘莲忙迎出去。薛蝌已哭了进来,先跪在哥哥床前磕头,哭了一回,又起来扯着湘莲手,哭了好一会,才说道:“家兄出门这种光景,本属不祥;再不晓得祸事竟在顷刻。”湘莲道:“令兄一路说的总是不祥话,到这店里,又说就是前回闹缘故的店,那知竟有此变。”
正说着,兵丁来回:“箭有了,在半里外一坟上。”薛蝌问故,湘莲把前事说知,彼此互骇。因查这坟姓甚?少顷,地保来回道:“坟是那孩子胞叔的。”又提小厮来问,哭着道:“小的叔叔是走堂的,本不是这里人,因做生意被一客人打死了。虽不偿命,得了好几百银子,就在此住下。小的是他身后生了,继过来与婶婶的,详细实不知道。”薛、柳听了伸舌头,道:“天道循环,可怕,可怕!”柳湘莲还要难为这小子,薛蝌道:“事已明白,冤家宜解不宜结,竟饶他罢!”遂将小子放了。湘莲又问:“令侄怎么不来?”薛蝌道:“家婶年高,骤闻凶耗,怕他苦坏,所以连舍侄都不告诉,只好慢慢想方罢!”
薛、柳彼此一夜不睡。到次早,棺木方从天津载来,大家动手,装殓已毕,又哭了一回,将柩水路载至津门。自与湘莲洒泪分手。
进了衙门,正要设法告诉上房,已有人多嘴,报知消息,哭得撩乱。薛蝌忙进去解劝,那里解劝得开?薛母只口口声声道:“哥哥死了,也不给我个信,你到底拿我当什么人待?”
薛蝌只得跪在地上,自认不是。薛母方说:“你且起来,不是我责备你,哥哥死了,我还有什么好处?不如同他死在一处倒好!”薛蝌道:“太太什么话?哥哥没了,儿子们总一样,只求太太节哀。”薛母渐渐住了哭,细问情由,知数有前定,叹息不已,因问:“宝姊姊那里着人去了没有?”薛蝌道:“正要去。”薛母道:“可写上叫他来看看我。”忙即写信,专役去京。到时已五月初一,宝玉因想起从前贵妃赏的麝红香串,去问宝钗要。宝钗道:“丢久了,什么好东西?若不是他,你们早遂珠玉良缘;我也不弄到这个光景了!”宝玉道:“姊姊,天理良心,林妹妹那一件待错了你?说起来总拉上这许多话!”
宝钗道:“错不错,只差做了副。”刚说间,忽一物在眼角一溜,便道:“是谁?”黛玉道:“得罪,又是我看呆雁失了手。”
话未了,只见雪雁慌慌张张道:“天津有信在此。”宝玉道:“可是为巧姐姻事的?”雪雁道:“不是,是二舅老爷的。说大舅老爷不在了。”这时,宝钗已哭得泪人似的,拆开看了原由,尤觉伤心,赶忙即去上房告知。王夫人也得了信,便道:“到底怎样?”宝玉把信上话诉说了一遍。宝钗哭着跪道:“求太太施恩,我要去看看我妈。”太太道:“这个自然。你不说,我也叫你去看看呢。”大家悲伤一会,计议已定,明早动身下船,莺儿同去。府里也因此事,过节诸事草草。
到十三,贾兰整日,便先期告了假。黎明起来,天气虽热,凉风洒然,白云如涌。须臾,又下了半犁雨,更觉疏快宜人。
两府长史也到了,贾兰忙出去迎接。果茶三献,又请吃早面。
然后看盘,盘共三十六架。这里钗环首饰、珠玉绸缎、花红果酒,不必细说。有两件希罕物事:一件荣府家传一顶珠冠,共有三百粒左右,都有顶指大小:一件这副学士诰封。大家啧啧称羡。贾兰行礼后,就令周瑞、吴登新等披红押着,随冰人送到女家去了。贾兰进内,正要少歇,忽报上书房有要事来传,忙骑马进去。未牌还未出来,群相诧异。
到申牌,宝玉枢密回来,方知是考。及至贾兰回时,已及一更,因厅上宝玉陪两长史酒席,忙即上去向两长史致谢道歉;长史亦连忙道喜。宝玉道:“没吃夜饭,这里吃罢。”伺候的忙添杯筷。宝玉因问考得怎样?贾兰道:“今日因早晨下了阵雨,皇上高兴,做了一篇《竹醉赋》,做了两首《探荷》七律:随召内廷供奉、大小翰林三十六员在文渊阁下面试。侄儿去得迟了,赶紧做完进呈,已扎末一个。那知倒合了圣意,大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