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齐动手乱打。这一片喊声,惊天动地,将烛台灯盏一齐打灭。
家人在黑暗之中混打。那街上过往的人渐渐多起来了。左右街坊都开出门来瞧热闹。听见里面喊道 :“打死人了!”正在喊 叫,只见几个人披头散发往外飞跑,浑身衣服扯碎,满面流血,嘴里嚷道 :“好打,好打!叫你们这些忘八膏子跑掉一个的, 也算不了我包大太爷!”说着,分开众人跑到街上,叫家人去将堆子上的叫来,说道 :“花家出人命,这男男女女跑掉一个, 我明儿问你要人!我浑身都有伤,明儿一早上城去报。”堆子上的听见,拿着灯笼赶忙进去,那些男女还围着一个人正在打呢。连忙吆喝众人住手,看那被打的人,不是别个,竟是花二爷,已经打的呜呼哀哉。堆子上的官儿说道 :“外人打他,你 们还要抵死的劝开才是个道理,怎么你们是他的老婆,倒同着外人将他打死,这不是胡闹吗?”孙家的们如梦方醒,彼此惊异,说道 :“我们刚才明明是扯着张标子打,怎么又打的是他 呢?”堆子上的笑道 :“这是那里话呢?你一个人瞧错罢了, 也没有你一家子都瞧错的道理。这话哄谁呢?那边地下的,又是谁打死的?”众人指道 :“那是张标子。”堆子上的说道: “你们都不用走开,咱们好写报单。”老孙同花二奶奶商量道: “咱们这场官司是打定了,谁替咱们照应家里?”花二奶奶 道 :“赶着去接咱们二姑娘来,叫他照应。我还有一个主意, 这堆子上的几个人,多多的给他点儿东西,求他报单上别说是咱们打死二爷的。明儿到堂上,我同你一口咬定张标子,拼着拶两拶子,衙门里上下多花几个钱,谁还不照应咱们吗?”老孙点头,赶忙拉了堆子上的头儿到屋里说话。先将手上一双金镯子送了他,求他报单上照应的话。那个人将镯子拽在腰里,说道 :“咱们也不要你多少,你给我们二百银,我的报单上只 说是你们到堆子上喊禀就是了,别的我也不管。设或张标子说出咱们瞧见你们打的,官儿叫去问,我们只说见你们围着打张标子就是了。”老孙同花二奶奶”千哥哥、万哥哥”的叫着说道 :“横竖官司完结之后,我姐妹两个靠定你一辈子呢。”那 头儿笑道 :“既是这样,咱们就是一家人。你两个这会儿就赶 着到坊上去喊禀,就说张标子逞凶连毙人命。明儿到堂上去,松不得一句口儿。 这不是当玩的,拼着要吃点儿苦才得呢。” 老孙们依他去办,一面分头去叫张二姑娘同金哥的父亲,一面到坊上喊禀。回到家里,天已大亮,瞧见西边院子里大枣树上吊死一个人,众人都吃了一惊。定睛细看,认得是韩捣鬼,不知多会儿吊在这里。金哥儿的父亲马胖子说道 :“我倒有个主 意,这会儿我二姑娘已死,我又没有空儿陪着打官司,况且那两个主儿都不认得我,竟将二姑娘做了这吊死鬼的女儿,就说他见女儿被人打死,他气忿自缢。我撇开身子,好帮着你们打官司照应。”老孙连连点头,花二奶奶道 :“你瞧他脸上倒像 还带着伤呢。”正在议论不了,见张二姑娘急忙忙的跑了进来,惊问道 :“你们仔吗闹出人命来了?”老孙们将昨晚的事从头诉说一遍。张二姑娘道 :“你们还不穿上孝? 官儿也快来了,衙门里有人去料理没有?”老孙道:“还没有呢。”二姑娘道 :“我相与的一个上房先生,待我最好,各衙门都有熟人。 我去找他来,咱们就托他一个去料理。”花二奶奶道 :“很好, 你快去罢。”张二姑娘出来雇了一辆快车,飞撵的去了。一会儿,就同那位先生坐车同来。老孙们邀在屋里,将缘故说了一遍。那先生算了一算,各衙门拢共拢儿要三千吊钱,都包在内。
老孙一口应允,先给他一张银票,是一千两银子,“你拿去料理,余下的一半天再找补”。那先生瞧着他办事简绝爽快,心中十分欢喜,就赶着坐车替他各处去照应。老孙同花二奶奶赶着又托两个最相好有势力的人,花了二三千两,替他们打点明白。
老孙姐妹两个打了一场人命大官司,没有吃着一点儿苦,竟做在张标子一身上问了个斩决。后来老孙们念韩捣鬼死的苦,将王三儿接来,拉着张二姑娘伙开着局子,倒也兴旺。只可惜花子空闹了个四大皆空,如是而已。此话交过不提。
且说王夫人们一早起来,梳洗收拾。珍珠也替友梅换了衣裙衫裤鞋子,他们一样都穿素服,赶着领他到太太屋里来请早安。王夫人见他三姐妹站在一堆不分上下,心中十分欢喜,说道 :“看不出不是我生的女儿。”正说着,珠大奶奶也进来给 太太请安。宝钗、宝月两姑娘同大嫂子见礼。宫裁将友梅周身瞧了一遍,笑道 :“真个是太太的女儿。”王夫人笑道 :“谁说是假的吗?我瞧着这孩子倒很有些福相。” 珠大奶奶道 :
“同宝妹妹、四姑娘姐妹三个的品貌竟不分什么,谁不说是太 太的姑娘呢?”正在说笑,林之孝进来回话说 :“厨子们一早 都在长亭伺候,太太们差不多也可以先到那里去等。”王夫人点头,吩咐 :“家里还留珠大奶奶、月姑娘同你。家里的照应发行李,总要上紧赶办。我又得了个六姑娘,真是可喜。”林之孝道 :“昨晚上垂花门传话出去,知道太太得了六姑娘。因 夜深,今日